从正殿出来,韦顷盈便觉着外头有些冷,她不免打了个喷嚏又拢了拢披风,裹得严实些以免染了风寒。
倒是栗贵嫔不知何时走出来的,她径直走向韦顷盈,面色恬静道:“天气严寒,韦容华身怀皇嗣不易,可要仔细些。”
她笑了笑,愈发映衬的脸蛋莹白如玉,忽然伸手从贴身宫女雪霁手上拿过一个外头罩了一层锦缎的莲花如意手炉递过去。
韦顷盈与栗贵嫔走动不多,端看栗贵嫔入宫这几个月来,一直是端庄温婉的模样示人,待下也宽厚,与嫔妃之间都多有往来。
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仅看这些表面功夫是瞧不出来的。况且这般突然示好,倒打了韦顷盈一个措手不及,但本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她自然不能接受的。
她笑意清浅柔声细语道:“嫔妾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嫔妾将这个手炉拿了,岂不要冷着娘娘了?慈宁宫离嘉福殿不远,倒是永纯宫很是隔了些距离,所以还是娘娘拿着吧。”
栗贵嫔笑了笑,不甚在意道:“本宫说给你,你便拿着。莫非是顾虑着本宫动机不纯?不过听着你方才打着喷嚏,未免染了风寒到时候皇嗣有碍,也是你自己受罪。正巧本宫出门多带了一个手炉,拿着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栗贵嫔再是心思不纯,总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慈宁宫门口算计人吧?
她又不是韩宝林。
韦顷盈笑了笑,伸手将手炉接过,果然是热烫的,捂在手心里头极是暖和。
栗贵嫔目送着韦顷盈离开,待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她才坐上仪仗,脸上的笑意慢慢散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浅淡道:“有话便说。”
雪霁疑惑道:“主子与韦容华没什么交情,今日为何突然将手炉给她示好?”
“举手之劳罢了,一个手炉也不值当什么,更谈不上示好。”栗贵嫔又恢复私下那般清清冷冷的模样,对后宫中的嫔妃她都不大感兴趣,只是唯独这位韦容华,难得生出了几分好奇。
雪霁也不再多问,只是方才向太后娘娘请安那副场面,她刻意压低声音道:“主子入宫前,家中便有叮嘱过到慈宁宫请安需得仔细,便是再有什么心思,也不可在太后跟前显露分毫。奴婢原以为太后那边会有什么动作的,不想……”
提起这个,栗贵嫔神情陡然冷了些,语气颇为不耐烦道:“你以为太后能当上太后,便是靠这般不入流的折辱手段?当真是狭隘。再来,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最紧要的一点你别忘了,皇长子还在皇后膝下养着呢。”
她眼神眯了眯,栗家与俞家交好,只是栗家从前势弱,私下唯俞家马首是瞻,但现今局势悄然生变。因俞氏倒台,家族才能借势送她入宫,虽说是奔着皇长子来的,因为将皇长子把持在手里不仅巩固她自己的地位,同时也能牵制俞家。
这样一箭三雕的主意,亦是当日陛下想到的。
“可是如今,陛下压根儿不曾在主子跟前提过这件事。可明明当日主子入宫,陛下就是这个打算。如今皇长子在坤仪宫呆的越久,往后他与皇后亲近,主子再怎么养都是养不熟的。”雪霁忧虑道。
栗贵嫔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养不养的熟都不要紧,只要皇长子能在本宫手上,再加上一个挂名母妃的名号就足够了。”
雪霁听她这样说,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
“不过,话是这样说,其实主子也可以去坤仪宫多多走动,皇长子年幼,只要来往的多了,难保不生出几分亲近之意。”雪霁笑着道。
栗贵嫔轻叹了声,无奈道:“蠢!即使陛下心里有这个打算,在未明说之前,本宫都不能做这样的蠢事,揣度陛下的心思,傻子才这样做。况且,你将皇后放在何处了?她再与世无争,也不能打她的脸。”
她瞧得出来,陛下不喜欢皇后,但却是最敬重她的,皇后应有的体面都不会少,譬如这回千秋令节。
譬如每个月初一十五,不论出什么样的事陛下都会到坤仪宫,雷打不动。
栗贵嫔不想再说话了,她撑着下颌靠在仪仗上,闭着眼睛养神。
皇后的生辰,千秋令节在十一月十六。前一日落了极大的雪,第二日清晨却停了,仿佛是上天念着这好日子,特意停了雪一样。
只是宫里头路上也堆着厚厚的雪,雪天路滑难行,因此一早尚宫局便派宫人将道上的雪都给清理了,以免今日命妇入宫请安时出什么意外。
能向皇后娘娘贺寿辰请安的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命妇,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来的,多是有爵之家非富即贵的。像她的母家骆家,太后的母家薄家的女眷都是早早便到坤仪宫候着了,其余各世家也都来了,其中便包括着韦大夫人。
她虽出身世家,可却是头一回入宫。韦家家道中落,乃是末流世家,素来不为人所在意的,若不是韦容华圣眷正浓,陛下爱屋及乌,韦家的女眷哪里有这个荣幸被请到宫里,随着韦大夫人同行的便有其女卓璎。
卓璎是头一回入宫,正觉着什么都新鲜,坤仪宫的宫人又待她甚是有礼,她还觉着有些得意,不料韦大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谨慎道:“一会儿入殿切记莫要出声,以免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