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顷盈是爱不释手, 抱了也不肯放下,只是瞧着快要到时辰了,总也不好去迟了。
“主子就放心,玫娘心思细腻,乳水更是甘甜,定能将小公主照顾的妥妥贴贴的。”知节瞧着她不舍的模样,倒也能理解主子的心思。
做了母亲之后, 韦顷盈明显心软了许多, 大多心思也都不自觉放在女儿身上,便不再多管外头发生的事情。端说前几日陛下过来时,主子的心思也是在小公主身上,连陛下都不免被忽视了几分。
韦顷盈点了点头,玫娘是照顾小公主的乳娘, 当日精挑细选过的,这些日子芷荷和采薇都留个心眼观察, 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她照顾小公主是很得当,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从翊雎宫到坤仪宫路程并不远, 她坐在轿撵上慢悠悠过去,几缕暖阳照在身上暖和极了的,眼下还是五月中旬,日子过得的确快仿佛眨了个眼睛就从指缝间溜走一般。
按照例子,以往到了五月底六月初也就要张罗到行宫避暑的事宜了,只是今岁皇后病了,这事儿恐也是要耽搁下来了。
她这般心不在焉地想着,轿撵何时停下的也不知道,还是温昭容一身紫衣宫装站在坤仪宫门前,通身透着温婉和善,她嘴角浅笑道:“我说你想什么这般入神,唤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韦顷盈这才回过神来,脸上赔笑道:“都是妹妹的不是,这几日人总是无缘无故怔神来着,总是不妨事的。”
话落,二人携手一同进去。坤仪宫正殿静悄悄的,时莺端着药碗跪在皇后的榻前,帘子虚掩着露出皇后苍白的脸色来,她颇为虚弱地伏在床榻边,说话亦是有气无力的,“终归是本宫这副身子骨不顶事,如今宫里头一摊子事撂在那边,倒是要累了贤妃去,她性子素是恬淡的不喜这些俗务。”
听见步履声,她方才抬眸来瞧,温昭容和韦顷盈一齐福了福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时莺忙起身行了礼,又对着皇后轻声道:“娘娘,按规矩今日来侍疾的是温昭容和宜贵嫔。”
皇后瞧了她们一眼,嘴角挤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又咳嗽了几声喘着气道:“本宫原说不需要这般兴师动众,不过是积年的小毛病罢了。是本宫自己的身子骨不行,倒是累着你们了。”
她一贯是这样的性子,最不喜劳烦旁人。明明身为宫中最尊贵的皇后,却也十分体恤宫中人,因此是有口皆碑的。
韦顷盈笑了笑,她和温昭容对视一眼,和声道:“皇后娘娘体恤臣妾们,可是您的身子骨最紧要。侍疾是臣妾们作为嫔妃的本分,娘娘可要给臣妾们尽心的机会。”
温昭容亦是在一旁柔声附和着,“正是呢,臣妾今日出来时永宁千叮铃万嘱咐,您别看她年幼,心中却门门清,也是十分惦念着娘娘凤体。待娘娘大安了,臣妾便带她来向您请安。”
皇后是很喜欢永宁公主的,听了这话连神情都不免一亮,嘴角笑意愈深。
其实侍疾大多只是个名头,坤仪宫有这么多宫人,根本不需要嫔妃亲自做什么。无非就是陪坐在一边嘘寒问暖着,只能说规矩是这样。
但是皇后这一病也的确突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呢,仿佛是沉疴已久一般。肉眼可见的人憔悴了许多,提不起什么精气神。
从前皇后在众人面前纵然温和,但是身份地位在那里,因此再如何亲厚也觉着有种距离感在。
但今日相处下来,她的确是性子真正的温柔沁水,私底下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
回宫的路上,连温昭容也是忍不住感慨道:“其实,从东宫到这会儿也有六七年了,皇后娘娘是个极好的人。她做太子妃的时候善待下头人,对我们这些姬妾亦是和蔼关怀的很,便是当日我怀着永宁也受过她许多恩惠。”
“说句大不敬的,有时候觉着娘娘的心肠太好了些,你瞧她素日里头冷脸都少,更多是慈悲为怀。是个实在的好人,可惜自打,这身子骨就不好了。”
温昭容叹了声,眉头也不免耷拉下来,情绪渐渐低沉下来。
韦顷盈听着她语气中明显顿了顿,又撇开话茬,便料定有些事情,她试探性问道:“可是从前出过什么事?妹妹虽在宫中时日不多,可也知道皇后娘娘出身相府韦氏,年少时候仿佛长于外家的,凌氏满门武将,这般瞧来皇后娘娘马背上的功夫定然也是有的。可既然是这般,又为何……”
温昭容听她这样说,忙四下瞧了瞧,摆手示意身后的宫人们莫要跟着,便独自拉着韦顷盈上前两步,不自觉压低声音道:“宫里头是不大提起,也是因着陛下下旨的,不许勾起皇后娘娘的伤心事。皇后娘娘在嫁入东宫后是曾身怀有孕过的,只可惜那孩子没能保下来,偏那时候她也有五六个多月身孕了,因此小产伤了身子,再加上这些操劳宫务耗费心神的,也不得好好养着,这才成了这般模样。”
韦顷盈听到“小产”时,明显愣了愣,随即心上便不由得笼罩一层厚重的寒气。小产总该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人为可能性是最大的,可听温昭容话里的意思也不像是找出了真凶一般,可见,宫里这个大染缸就是深不见底,黑暗莫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