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顷盈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只怕是要这样了。这段时日宫里是多事之秋,你弟弟是不听话的性子,嬅儿得闲也瞧着些,别让他闯祸。”
看管允琛的事情,嬅儿算是得心应手了,毕竟这些年没少做。别看姐弟俩平日打打闹闹的,可仔细说起来两人是手足,是除了母妃外最亲近的人。
允琛平日里调皮捣蛋,对着姐姐也没大没小的,在外面却是最护短的。若有人敢说淮阳公主不好,他第一个跳起来不允许,他的姐姐只能他说,旁人沾都沾不得。
皇后的身子每况愈下,太医早说是大限将至,可因着陛下的吩咐,每日都有太医在坤仪宫候着。临到这日夜里头,皇后忽然高烧说起糊涂话来,人也不甚清醒,时莺瞧着那情形快要吓哭,就这样持续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天亮,皇后终于是撑不住了,只那一口气吊着在。
今日便是连太后都来了,自从长公主数年前出嫁后,太后便深入浅出不大爱在后宫行动了,这些年对宫务也不多问,只是偶尔见见皇后,皇后今年自打缠绵病榻以来,太后娘娘也见得不多。
可是听闻皇后不好了,太后终归是来了,她沉着脸进去,望见皇后形如枯槁的模样,她忽然愣住了,她坐在床榻边握着皇后冰凉的手,一时之间眼眶泛红,连宫嬷嬷都许久不曾瞧见太后失态的模样了。
那年长公主出嫁时,依稀瞧见太后不舍垂泪的模样,可今日皇后不成了,太后自然是怜悯,心底也生出几分悔意来。
太后早知道宫里不是个好地方,当年自也知道皇后的性子不适合深宫,却偏偏选中了她进来,何尝不是毁了她的人生。
皇后刚入东宫时,神采奕奕,英姿飒爽,这些年来愈发孱弱,人也不复当年英气,太后低低道:“好孩子,安息吧。”
跪在一边的是皇长子允玙,他自幼离了俞氏身边便是皇后教养长大,打心眼尊敬皇后,只盼着日后娶妻成家后,令皇后享那天伦之乐,可是皇后这些年为他操心顾虑,做了这样多的事情,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承欢膝下。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此刻也不免抹了抹眼泪,他哽咽道:“母后,母后。”
楚熠立于身侧,他背过身去心底里皆是悲哀。
皇后最后努力地睁开眼望了眼允玙,她伸出手多想再抚摸一下他的脸庞,眼前依稀浮现允玙年幼时候的影子来,然后便是她自己的年少时候,青州的那些时光是她此生最眷念的时光,却只能留在记忆里头随着她长眠了。
也罢,皇后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莺猛然一怔,泪珠子不断往下掉,她忍不住泣声唤道:“娘娘,娘娘……”
内殿的宫人们都低声啜泣起来,允玙伏在床榻边亦不住的掉眼泪,一边太后心疼不已,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慰。
外头等候的嫔妃们都纷纷跪了下来,以贤妃领头,贤妃隔着那一堵墙,仿佛想起东宫时的那些画面,她闭了闭眼泪珠子往下掉。
韦顷盈心里闷闷的,她低着头才发现自己已然泪水滚烫,身后的嫔妃们或真或假皆是啜泣起来。
外头,瓢泼大雨。
熙祐十年十月二十四,皇后骆氏崩逝于坤仪宫,年仅三十三。
皇后逝世,在本朝亦属国丧。这几日京兆皆是阴雨绵绵,后宫一片哀声。
皇后母仪天下,数十年如一日尽职尽责从未有半分懈怠,待下又颇为仁和宽厚,在宫里素来有贤名。
韦顷盈一身素服回到宫里,见着嬅儿和允琛皆是披麻戴孝的打扮。允琛收起了素日嬉皮笑脸的模样,自皇后崩逝后的这几日都陪在大哥允玙身边宽慰,允玙这几日情绪很是低落,皇后崩逝那日几乎哭到晕厥过去,而后亦是不思饮食。
今日是皇后崩逝的第四日,韦顷盈也是才从坤仪宫回来,今日命妇们都身着麻布衫裙前往坤仪宫吊唁哭灵,其中尤以相府骆家家眷最为伤心难过。
皇后自幼丧母,今日入宫的骆夫人乃是骆相的续弦,只瞧她哭的泣不成声。可是韦顷盈才从宫里出来时,便瞧见这位骆夫人正扯着顺贵嫔说些什么,脸上都带着些笑意,全然没有半分伤心在。
顺贵嫔自打几年前失了孩子后,后来一直请了太医调理身子,终于是再度有喜,这一回是仔细再仔细怀胎九个月,期盼着能一举得男不料是个公主,她失望之下却是一直没能有喜。再加上这几年宫里添了许多新人,为陛下绵延子嗣的也不少,她的机会便不多了。
单论宫里皇子便有五个了,皇长子允玙,皇次子允珵乃栗昭媛所出,皇三子允琛是韦顷盈所出,也是陛下最疼爱的皇子之一。
皇四子允玮是熙祐六年出生的,生母是齐选侍,母凭子贵如今也是正四品的容华了,只是虽没有抚养皇子的资格,但齐容华住在颖妃宫里头,所以名义上四皇子养在颖妃膝下,但实际上仍然是齐容华抚养,也算是全了母子间的情谊。
五皇子允珣的生母则是一个小小选侍,可怜生母难产生下他便去了,由此五皇子被陛下交给了从前的江贵嫔,如今算是“母凭子贵”也位列九嫔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