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中宫人犯了错, 只要送进去慎刑司,不死也会脱一层皮出来。
他倒是要看看,此人能有多忠心。
事情至此只得不了了之,楚熠情绪有些低沉,虽韩选侍无事,但经此事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低声吩咐了皇后几句,皇后点了点头,待送走了陛下,她难得面上浮现几分倦意,语气淡淡道:“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日后在宫中本宫不希望听到有关此事的流言蜚语,你们都管束好自己的嘴巴和身边人,明白么?”
众人大都五味杂陈的心情,起身福了福身。
走出坤仪宫时,韦顷盈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温昭容注意到她的失态,不免叹了叹。
入宫还没有半年的人,接二连三的一堆祸事,换成谁都是有些扛不住的。
回到嘉福殿,韦顷盈心思愈发沉重,她轻轻地倚靠在榻上,一言不发。
芷荷瞧了知节一眼,颇为疑惑,她凑到知节耳边压低声音道:“小主,这是怎么了?”
知节忧心地叹了叹,将今日殿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她只以为是今日无妄之灾险些牵连到自家主子身上,主子被吓着了才这般反应,却不知韦顷盈是觉得心寒齿冷,却并非是为着自己。
往日里头瞧着江婕妤与那人何等交好,可原是在背后,也能毫不犹豫地将“好姐妹”推出来做替死鬼。人性便是这样,韦顷盈忽然忆起曾在韦府受嬷嬷教导时,嬷嬷曾告知万不要轻信于旁人。
所以,贤妃待她亲善时,她心中也不会断然轻信她所言。
入夜沐浴时,韦顷盈闭了闭眼,沉浸在温热水中,她渐渐放松身心。
知节替她整理架子上的衣衫,张了张嘴犹豫道:“小主,您觉得韩选侍这件事背后的真凶是谁呢?”
跟着韦顷盈许久,她总觉得韦顷盈今日有些反常,这般失态的时候她还是头一回瞧见,因此她是疑云满腹,但一整日身边都环绕着宫人便没有问。
韦顷盈淡淡瞥了她一眼,她素手捏了捏玫瑰花瓣,反问道:“你觉着,最没有可能算计江婕妤的人是谁?”
“自然是秦昭媛。”知节不疑有他,脱口而出。
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
二人在东宫时便相交甚好,如今陛下登基后更是日日在一块儿的,素日里请安也总能听到二人的说笑声。
韦顷盈嘴角勾了丝讽刺的笑意,喃喃道:“是啊,你这般想,宫里的人都会这样想。可偏偏这件事背后指使之人就是那个一贯以爽朗明快示人的秦昭媛,只可惜没能达到她的目的,韩选侍的龙胎安然无恙。”
听到“秦昭媛”时,知节满脸错愕,她不敢置信地放下手中的衣衫,似乎有些难以理解,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主,小主为何这般觉着?”
“那枚吊穗,从一开始就是秦昭媛送出去的东西,避暑时留在宫中的嫔妃并不知,没有人比秦昭媛更了如指掌。江婕妤与她交好,安插在江婕妤宫中的那个宫人更是受她指使行事,她的目的从来都是针对韩选侍腹中的龙胎,此事成与不成,我与江婕妤都是替她顶包之人。”
韦顷盈的语气略为沉重。
知节神情慢慢凝重,一遍遍回忆今日大殿上对峙的细节。
能对钟粹宫中诸事都颇为了解的,除了钟粹宫中的人,便只有秦昭媛。因为她与江婕妤交好,二人时常私下走动。
江婕妤的钟粹宫靠近御花园,前头的那条路是韩选侍向皇后请安或是到御花园散心必经的,在此处做下手脚,几率十分大。
“所以,吊穗和玉华香同时出现是混淆视线的?所以必然都会想,要满足这两样条件的方才是背后真凶。小主只跟玉华香沾边,那枚吊穗却是全然无关的,而江婕妤却是实打实的与玉华香和吊穗上头的玉珠子扯不开关系,这脏水纵然泼不到您身上,徒惹一身晦气便罢了,再怎样都有江婕妤来顶包。”
知节渐渐回过味来,她一字一句缓声道。话落,她也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心上觉着堵得慌。
入夜,钟粹宫正殿。
寒风瑟瑟,正殿外守着几个宫人皆是垂首一言不发,气氛静的吓人。
正殿只点了几根蜡烛,秦昭媛那张明媚的脸蛋此刻显得颇为阴翳,自打从坤仪宫回来,她便不发一言,正殿里只有贴身伺候的秋蓉在身边守着,也不曾说话。
其间还有宫人送晚膳,秦昭媛都不曾吭声,秋蓉只得将人打发走。
她心下也有些忐忑,上回瞧见主子这副模样还是在东宫温昭容有孕那会儿,主子已经许久不曾情绪这般失控过了。
秋蓉大着胆子上前两步,她放缓了语气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您今日也累着了,可要就寝?”
秦昭媛恍若未闻一般,她透过微弱的烛光往窗外瞧去,毓秀宫里头漆黑一片,在这寂静的夜里倒显得有些可怖。
她都快忘了,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在东宫时,她只是一个妾室,上头有贵妃和贤妃这等人物,下头又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冒出来。陛下的眼光只会偶尔在她身上停留,她不过是他如云美人中的一个罢了,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