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山又取出另一只镯子给她戴上,这才回答她先前的疑问:“我听着你先前的意思,是想凡事做主,我跟杭七给你打打下手就行。到这上下,我实在是压不住火气了。这法子歹毒了些,却能攻心,我们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原来如此。”陆语应着,要将镯子摘下。
他则收起她的帕子,眯着眸子端详一下,“好看。戴着吧。”
价值二十万两的镯子,只这价钱,就让她觉得沉手。而没有帕子垫着,要摘下来,还真不容易。
“初见你给我开的单子上的东西,都买回来了。”沈笑山在她对面落座,解释道,“看口供的时候,才知道你目前最喜欢的首饰是这对儿镯子。”
“这算是——”陆语凝着晨光中的男子。
“当信物成不成?”
“不成。”
他笑,并不意外,“只是给这对儿镯子找个妥当的去处。你要是不收,这就替我扔下楼。”
陆语心念一转,道,“我私藏之物中,有一支狼毫,犀角制成,颇有年月了。晚一些赠予先生。”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沈笑山道,“要礼尚往来?”
“应该的。”陆语端详着腕上的镯子。
“送我一件你亲手做的东西。”他说。
陆语第一反应是:“琴?”
他皱眉,“我又不能整日把琴带在身边。”
陆语细细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檀香手串?”
“……”
“念珠?”
“……”
“绣心经的道袍?”
沈笑山忍无可忍,探手过去,连连拍在她额头,“闭嘴!”
陆语一面躲闪,一面逸出开心的笑声。
第28章 合力
相识以来, 他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美丽而璀璨的笑颜, 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开心的笑声。
被她情绪感染,他也笑了, 收回手,“再说下去, 你就要送我木鱼儿了吧?”
陆语笑道:“我会做又适合送你的物件儿,实在是不多。”
沈笑山不予置评,“你亲手制成的琴,印章、铭文请谁雕刻?”
在琴背面雕刻印章铭文的, 必须是高手:琴上的漆若是裂损,制琴者痛心疾首事小, 难以修复如初留下瑕疵事大。
“不请人啊, 我自己刻。”
沈笑山笑着颔首,“那成,给我做个印章。”这两件事,有相通之处:字数少、字体大的铭文,用的就是刻图章的刀具;字数多、字体小的铭文, 用的刀具更小更锋利。她就算不曾做过玉石印章, 找块好木头现学现卖也能做得不错——功底在那儿呢。
陆语爽快点头, “外书房存着些做印章的石头, 回去之后,你选一块。”
沈笑山嗯了一声, 瞥她的左手一眼, “没事了吧?”
“没事了。”
他这才把她的帕子还给她。
口头上虽是说定了, 陆语心里哪儿能过意的去,回到家里,洗漱更衣、请安用饭之后,带上跟他提过的那支犀角狼毫、二两密云龙去了霁月堂。
密云龙产量极少,在本朝是贡茶,若非天子赏赐,达官显宦平时都很难尝到。
沈笑山不免好奇:“从哪儿淘换来的?”
“一位师叔赏我的。”陆语解释道,“一些孝敬姨父了,手里这些,就请先生笑纳吧。”
他说道:“回头我传话给福建那边的人,明年起,让他们给傅先生每年送一些密云龙过来。”
“……”陆语不由嘀咕,“敢情只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啊?好没意思。”小财主跟豪商的距离,偶尔实在是让人沮丧。
沈笑山莞尔,拿起那支狼毫来看。犀角笔杆,蓝田玉笔帽,笔头恰如其名。年代久远,材质不论在什么年月都属罕见,任何喜欢文墨的人,都会视为无价之宝。
“收下吧,我也用不着。”陆语道。不然,宁可看着他把鸳鸯手镯毁掉,也不能收在手里。
“行啊。横竖放在哪儿都还是你的。”
陆语权当没听到。
沈笑山道:“我得去给傅先生针炙。傅太太那边有代安。你在这儿看看账册。”他收起狼毫,转身从书架上取出一大摞账册。
陆语不明所以。
“这是去年长安丝、茶、银号的总账目,我调过来几日。”
陆语会意,欣然点头,又提醒他:“我姨父姨母还虚弱得很,眼前的事,只说将元凶抓到了、在盘问就好,别的等他们好一些再如实相告。”
沈笑山笑微微地道:“他们心绪不宜大起大落,我似乎比你更清楚。”给夫妇二人诊脉开方子的就是他。
“……要跟你统一口风而已。”陆语横了他一眼,“你说话能不这么噎人么?”
“你把我气得找不着北的时候更多吧?”他笑着举步出门。
陆语坐在书案前,看着面前的账册,心情就如得到了无价之宝:在账册里能看到、学到的东西太多了,更何况,他要她看的,是长安过去一年的总账目。
他说过要点拨她经商之道,以为是随口一说,到此刻才知道他言出必行,惊喜之余,是由衷的感激。
他的经商之道,哪怕只学到皮毛,也够寻常人受益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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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炙期间,沈笑山与傅清明闲话家常。
傅清明瞧着眼前清雅出尘的年轻人,笑,“看着你,总是恍惚,怀疑你不是名动天下的沈慕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