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心头一顿——兄长目疾在身,只有偶尔读书和拿笔,手掌何时有了茧?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点疑惑抛之脑后了。
也许兄长会在无人时摆弄那些兵器,那是他喜爱的东西,即便有可能因此受伤,她也不该阻止。
从前她没有这样认为过,到了现在,她的想法却转变了。
能为自己热爱的人或东西而受伤,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总好过有心无力,只能远远望着而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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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馆,伊南懒懒倚在贵妃榻上。
听了心腹的禀报,她掀起眼皮,诧异道:“你是说魏国皇帝婉拒了我们的面见,要我们这几日先与官员接洽?”
不过她仅仅奇怪了一瞬,很快便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禁嗤了一声。
“可见兄长真是会做事。”
昨日她与礼部官员交谈议和的事,伊格瞒着她这边的人,自作主张约皇帝去马场驯马。
听闻送了三只喜鹊尸体,还出言辱没女子,最后没讨着好不说,还被一众女官明嘲暗讽了一番。
伊南得知后恼怒,暗恨他把自己国家的脸面扔在地上给别人踩。似他这样如猪般蠢笨的人,还以为能先她一步得到优势?
那群支持他的属官也是瞎眼蒙心,竟然跟着他一起胡来。
射杀吉鸟、在女子当权的地方羞辱女子,现在皇帝都不愿见他们了,可不就是咎由自取吗?
自己没脑,平白连累了她。
伊南倍感无语,烦躁地把辫子甩到身后。
“公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心腹问。
“还能怎么办?皇帝下了明令,自然只能遵旨做。”她道。
他们远来议和,本就是弱势方,这段时间定要谨慎行事,不能再惹恼魏国皇帝了。
伊南思考着,忽然灵机一动,吩咐道:“你去把桑乔叫来,就说本公主有话问他。”
心腹一怔,再三请示道:“公主,桑乔是王子手下的属官,这……”
“你只管去叫,出了什么事自有我承担。”伊南眼中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伊格的手下?呵。
别人不知道——甚至连伊格自己都不知道,早在多年前,桑乔就已经追随于她了。
他是她放在兄长身边的卧底。
这世上总有清醒的人的。伊格蠢笨昏庸,难成大器,贤良忠臣跟着他看不到希望,换个主子又何妨?
伊南听桑乔说起过夏日时魏国瘟疫的事,他曾出手帮衬过一二,算是对魏国朝廷有过恩惠,但这还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
她掩住眸底精光,回想起那人向自己透露过的消息——他手里有突厥势力与魏国人暗中往来的证据。
伊南对此上心,自然不是想借出卖母国向魏国皇帝投诚。
将此事告知女帝,一来用作赔罪,挽救伊格闯下的祸;二来,她有自己的思量。
父汗初登汗位,还有敌对势力亟待肃清,这样的消息一出,也许可以给王庭一个出手的契机,早日把有异心的人铲除。
突厥与魏国国内皆有暗藏祸心的人,他们敢相互勾结,怎知两国不敢联手将其剿灭呢?
伊南勾起笑容。
原本想着缓几日再入宫,现在看来,此事是刻不容缓了。
皇帝一定会见她,毕竟,她肯定会喜欢自己这份礼物的。
第92章 靡艳
“伊南公主说‘有十万危急之事’, 又向宫中连上三折请求觐见,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朕看这花?”
花匠在殿角修剪花枝,那一簇簇花开得甚是娇艳,色泽更是靡丽浓重的紫, 一看便知名贵。
姝色当前, 朱缨却不见悦色, 面色不佳。
前日她已经把自己的意思说得明明白白, 就算突厥人再不通中原礼仪也不会听不懂。如今不过安生了一日,伊南就又急请面见,如同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朱缨不耐, 却也没办法。一来担心真有什么要事, 二来突厥使团毕竟是客, 大魏总不好过于傲慢, 万一伤及两国情谊就不好了。
思量过后, 朱缨允了伊南的面奏。可后者的表现实在令她有些恼火——
眼见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除去进殿时进献了几株所谓“突厥特有的珍稀花”,她愣是没说一句正事, 而且现在也没有进入正题的意思, 甚至开始指点花匠修枝插瓶。
不是鸟就是花, 突厥对他们中原人的印象还真是浅薄得可以……
“陛下不喜欢吗?”
伊南未觉不妥, 望向朱缨时眸光明丽,“姜桃为我们突厥独有, 冬日极寒时开放,放眼全国一年也不过能得百许株,罕见名贵到了极点, 此次历尽艰辛才成功运来魏都,想着博陛下一笑。奈何中原奇珍异宝众多, 纵使伊南献出姜桃,依旧难讨陛下欢心。”
桃李繁花早已凋谢,此花反季盛放,模样颜色确实极佳,令人见之难忘。
但政务缠身的朱缨现在没心思欣赏,只剩下重重的不满。
即便她有再好的教养,现在也没了笑意,漠声道:“公主的心意,朕收下了。花儿好看,只是朕政务繁忙,实在没有雅兴与君共赏,若公主无事可说,就请先回四方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