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流淌在老旧的小屋里,肖何静静看着她的眼睛,“你之前问我,信不信星星是亲人这样的寓言。我其实信的。她在天上看着你,下辈子还要和你做亲人。”
华棂沉默很久,“我不想有下辈子。”
肖何愣住。
华棂平静道,“我不像她,可以乐观地想象生活中的一切。死亡是长久的消失,回归宇宙,化为不知散落在哪里的尘埃。”
她有时候会厌烦不受控制的敏锐思维。
这样也许就能说服自己去相信华燕离开得快乐。可事实是,在女儿看不见的地方,妈妈度过了漫长的黑夜。
那些在叙述里闪着光的记忆,真正揭开面纱,几乎是这个社会最黑暗的一面。
华棂什么都清楚,又什么都不想清楚。她告诉自己,既然妈妈想自己相信,那就相信好了,至少离开的时候会少一点牵挂。
华燕离开的时候,胡晋东问她为什么不哭,她说没什么好哭的,流了眼泪去世的人就会回来吗?
胡晋东哑然,说:没见过这么冷血的人。
“是挺冷血的,我好像不太适合当你的女儿。”等所有人离开,十五岁的华棂抱着骨灰盒,“可你只有我了。”
瘦小的肩膀从此要撑起一个家,她连声音也不敢颤抖。
直到此时此刻的夜晚,十七岁的华棂平静说:“其实是我只有她了,我不敢承认,因为我在害怕。”
害怕会被猛烈的痛苦打倒,会接受不了世界里的支柱离开,从此茫茫人海再没有归处。
有牵挂就会有软肋,她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接受肋骨抽离的痛,这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的噩梦。
肖何觉得心脏被无名的手捏住,心疼得恨不得立刻把全世界捧到她面前。
但他明白,华棂从不喜欢听花言巧语。于是他在表达爱前十分谨慎地问:“如果按照你可以接受的感情期限,假设你要爱一个人,或者得到他的爱,你想要多久?”
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立刻奉献所有。
华棂想了很久,“零,或无穷尽。”
数学里的范围表达,零或无穷尽中间有无数个数值,可她偏偏挑选最极端的两个。
肖何短暂呆住,旋即压抑惊喜,抱着她亲一口:“我会永远陪着你!”
说爱太肉麻,说喜欢太单薄,说陪伴最合适。
看着少年欢欣的神色,华棂沉默片刻,说:“不要轻易承诺永远。”
谁也无法预料零和无穷尽中会出现什么偏差,一旦出现,又是一场剥皮拆骨的渡劫。
何必呢?
华棂安静地看着窗外,淡淡道:“比起未知的永远,我更喜欢确定的从未开始。”
肖何怔住,皱眉:“不行!你已经开始了!你不能玩完就扔!”
他翻身压住她,亲得又狠又急,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慌。
华棂没有反抗,任由他的吻落在唇边。也许是她的顺从安抚了肖何狂躁的情绪,他渐渐平静,亲吻变得温柔。
夜色里,他轻声说:“试试吧,我可以做到的。”
可以是永远。
第41章 分手
在槐花村过完年, 肖何已经像半个当地人。穿着标志性睡棉袄加罩衣,往灶下一站,娴熟地炒个三菜一汤完全不成问题。这副模样要是搁外边, 那帮兄弟得惊掉大牙。
寒假结束, 离开的时候两个老人一路送到村口,直到大巴开动,还能从车窗看见他们张望的眼神。
华棂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肖何:“外公外婆, 明年我们还回来。”
华棂垂下眼眸,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
视线里, 槐花村越来越远。来时热闹的车厢里, 返程却显得格外安静。团圆后的分别总是需要时间淡化情绪。
肖何翻着手机里的视频, 不时递给华棂看,“街上小卖部里那个小胖子挺搞笑的,非要我给他拍照……村里烟花不太行,下次咱们直接买好带回来……”
他刚度过人生里最特别的新年,正是分享欲旺盛的时候。
华棂戴上耳机:“我有点累。”
肖何微怔:“好,那你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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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生活和假期比就显得单调乏味。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为了节省时间, 华棂向学校申请了宿舍。肖何不太情愿, 但又没办法。毕竟她的理由是为了学习,
随着墙上的高考倒计时一天一天减少, 气温逐渐升高, 转眼到了五月。
z市的初夏微风不燥, 去食堂的路上, 华棂还在思考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压轴题。
直到照在头顶的阳光被阴影遮挡, 有人说:“看路,想什么呢?”
华棂微怔:“你怎么来了?”
肖何拎着保温桶晃了晃, 唇边带笑,“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回到熟悉的天台“基地”,华棂看着摆在面前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肖何端出一只小蛋糕,插上蜡烛:“十八岁生日快乐,棂棂。”
华棂目光微顿。
蛋糕袋子里有附赠的纸条皇冠,肖何帮她戴上,轻笑:“从今天开始就是成年人了,恭喜你。”
他举起相机给她拍了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