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霄如此说着,脸上却没几分指望。
昨夜起兵,整座皇城到处都是火光,没人注意到四皇子府上也起了火,正是娇莺夫人所居的院落。
大火被扑灭时,里面发现了一具被烧焦的骸骨,手指骨节上还戴着曾经楚青珣送她的碧玉指环。
身形,残存的破碎的衣衫,还有那枚指环,足以证明死在那场大火里的就是娇莺。
可楚青珣不信,决然不信。
于霄敛了多余的心思正要回身,外头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言语了两句。
于霄赶紧迈步进门,躬身禀报:“启禀殿下,八公主已经连着两餐往轻白姑娘的饭食中下药,是剧毒。”
未曾昭示的身份,至此,于霄自然仍旧称呼楚惊春为轻白姑娘。
楚青珣下意识道:“这么快?”
“八公主一向容不得轻白姑娘,有这么好的机会,八公主自然要做些什么。”侍卫道,“据悉,八公主已经在天牢备好了人手,随时都可做成畏罪自杀。”
轻白姑娘唤的对,可一口一个八公主。楚青珣当即分辨出这里头的口风,侧首看向自己的近身护卫,眸中带些暗暗地打量。
“你是觉得,玥儿做的过了?”
“属下不敢。”
“去吧!”楚青珣摆摆手。
行至殿外,于霄方才缓过神也回过味来,楚青珣之意,竟是放任八公主任意为之。
于霄看向远方,眸子掠过高高的宫墙,看向天边的最后一朵云。天色将暗,很快白云就会被浓墨着色。
他眸中划过些微的惋惜,也仅是惋惜罢了。
一个时辰后,负责在天牢监听的人回宫禀报,一字一句,未曾有半分错漏。
楚青珣脸上略有动容:“她当真如此说?”
“属下记得清楚,一字不错。”
四哥哥?四哥哥。
昨夜相认,她始终不肯松口,始终冷冷清清地称他为殿下。于显临面前,却是叫他四哥哥。
只可惜,他不能亲耳听见。
楚青珣迅速恢复如常,沉声道:“派人盯着显临,一举一动都要及时回禀。”
三日后。
又有不同的侍卫前来禀报:“启禀殿下,轻白姑娘身边的阿涧和烟兰,似乎真的人间蒸发了,城里城外,遍无踪迹。”
楚青珣脸色骤然阴冷:“阿涧一早逃出京城,你们晚了许多,自然查不出他的踪迹。但烟兰,一个寻常女子,你们竟也查不到!”
楚青珣甩出茶盏,正中侍卫额间,鲜血当即顺着脸颊滑落。
侍卫一动不动,只道:“属下无能。”
顿了顿,补充道:“皇城之内,几乎各家各户都已细细搜寻,断不可能藏人。只是,城内皇亲贵族众多,若真有官宦有心隐瞒,只怕永远也查不出那女子踪迹。”
楚青珣不屑挑眉:“你是说,有人刻意藏着一个春和楼的奴婢?”
好大的脸!
侍卫斗胆继续道:“或许,不是为着那奴婢,而是奴婢背后的人。”
答案不言而喻。
会这样做的只有显临。
他太看重楚惊春,为着楚惊春费心保她身边的奴婢,实是不算什么。
也正是显临,下头的人亦绝不可能上门搜查。
楚青珣能够登基称帝,显临乃是第一功臣。少年将领赫赫有名,眼下,最是动不得。
又两日。
撒出去的侍卫陆续回禀。
“启禀殿下,娇莺夫人仍旧没有消息。”
“启禀殿下,烟兰仍是下落不明,属下请求搜查将军府。”
“启禀殿下,属下终于查得阿涧的踪迹,他自出城后一路往南,只不知,最后在哪座城镇落脚。”
“启禀殿下,少将军仍旧日日往天牢去,今次照旧带了吃食酒水。”
楚青珣听着一道又一道无用的废话,头痛地捏着眉心。
“若是没什么新鲜的,不必日日来报。”
听得叫人厌烦。
唯一知晓楚惊春身份的于霄,话头说了一半,这时迟疑了会儿,到底是又张开嘴。
“八公主见一直未能得手,派人查明,得知轻白姑娘从未用过天牢之物,于是,便将心思落在了少将军带去的食盒上。”
“今日,八公主的人终于将毒药下了进去。”
是生是死,便在今日。
“殿下?”于霄小心试探道,“既是少将军如此看重轻白姑娘,不如……”
余下的话还未出口,于霄撞见楚青珣的眼色,忙的噤声。
楚青珣沉闷许久,再开口时嗓音已然有些发哑。
“竟是连你都以为是我不想叫她活着?”
楚青珣面容无比沉痛:“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想让她活着,让她仰着头骄傲地活着,以一个公主的身份。”
“为了她幼年时受过的罪,我甚至连母妃都在怪罪。”
“幸好,伤害过她的人都得到了惩罚,包括母妃。”
“一切尘埃落定,她……她只能回到她原来的位子上。”
那个早已夭折的五公主。
于霄垂着头,没有再吱声。
便是他这个局外人,也能一眼看得分明。舍与不舍皆在其次,要紧的是,一旦站到了那个位子上,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在意当年司天监的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