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鱼露亦觉,马元魁过于小心,长公主在此,实在没必要如此小心。
“如此甚好。”楚惊春道,“明日将有一场恶战,我等可能不能归还。届时战事暂歇,你派些人,将我等尸骨寻回。”
说着,朝白溪努了努下颌。白溪立时将一张纸送到鱼露手上,上头写有二十三人,其中三人做了标记,正是在这场对战中已然牺牲的护卫。
二十三人,包括楚惊春白溪还有阿涧的名字。
鱼露错愕抬首:“这……”
怎么忽然如此严峻?
来连虎城许久,楚惊春带来的二十个护卫,仅仅死了三个。听说大军折损,也不足一成,怎么忽然间就要所有人赴死而去?
“具体的不便多说,你只记着,将我带来的二十个护卫,尸身收敛齐整,葬于一处。”楚惊春转向白溪和阿涧,“你们两个……”
两人赶忙道:“属下愿追随殿下。”
“嗯,那就都一把火烧了,扬了便是。”
鱼露怔怔地看着:“殿下……”
好端端的论起身后事,且一个比一个镇定。
楚惊春仍顾自说着:“届时你将二十个护卫的遗书带回,告诉烟兰,他们都是为国征战的好男儿,务必多补贴些。”
“罢了,你只将信送回去便是,这些琐事烟兰知道如何处置。”
“可记住了?”
鱼露如何不懂,楚惊春已然说的如此清晰,是恶战,是有来无回。她只是太过惊讶,难以相信罢了。
她想过助楚惊春一臂之力,想过战事艰难,想过粮草不济冬衣紧缺,唯独没想过所有人都要去死。
包括楚惊春,包括……阿涧。
鱼露压住眼底汹涌而来的酸涩,垂首道:“属下遵命。”
是夜,楚惊春早早用过晚膳便躺到了床上,歇上两三个时辰,便要出发了。
奈何,还是做不到真正的将生死置之度外,想到明日可能就要死了,她闭上眼,一时却也睡不着。
翻了两个来回,正准备坐起来找个话本子看,忽的听见外头轻微的动静。
“殿下,我可以进来吗?”是白溪的声音。
“进。”
楚惊春音落,便见白溪一溜风似的蹿了进来,动作轻巧迅速,竟是直接要爬她的床。
“做什么?”楚惊春忙的抬手抵住他的肩。
什么关口了,她可是没得那般兴致。
白溪满眼希冀地望着她,不知从哪摸出一张小纸条,“殿下,我有点害怕,睡不着,我陪您好不好?”
楚惊春又从白溪眼里看到从前蛊惑她的东西,深情且专注。
他是知道自己最擅长什么的,譬如此刻,纸条上是一个意思,他眼里盛满的,却是另一种含义。
仿佛在说:就当,我伺候您最后一晚好不好?
楚惊春迟疑了下,反正无事,便由得他欺身而上,又是一番折腾。
诚然,折腾也有折腾得好处,事必,楚惊春瘫软着睡去,哪还想着从哪去摸一个话本子瞧。
楚惊春醒来的时候,白溪不知醒了多久,还是没睡,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瞧着她。
楚惊春披上铠甲,看着白溪单膝跪地为她系腰带的侧脸,蓦地回想起临睡前他的异常。心底隐隐闪过一个念头,末了,又是抛去。
白溪或许要做些什么,但,即便她猜到两分,凭白溪如此好的身手,这一战,他也必须去。
穿戴整齐,楚惊春手提长剑翻身上马,身后是显将军为她调拨的整整一千骑兵,个个都是精锐。
千人队,乘着夜色,隐匿了身形,从小路一路直奔大齐军营。眼见着,只余二里之遥,方全部上马,直捣黄龙。
楚惊春勒紧缰绳,跨马冲在最前。她的耳力最好,这时却是除了身后的马蹄声,再听不见其他。
大齐军营,诡异的安静。
十有八九,要遭遇伏击了。
楚惊春闪过念头,却是没打算回转。到了这一刻,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况且,既算遇伏又如何,试一试才知道结果。
一路上,有巡逻的敌军冲杀出来,被白溪和阿涧劈开,更有身后浩荡的骑兵开路。
然而,虽是有所阻拦,终是太过顺畅。
楚惊春直冲主帐,马前蹄踹翻摆在主帐的篝火,白溪和阿涧紧随而来。他们三人速度最快,也最快扑了空。
谁能料想,营帐中空,下头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三匹马一同坠下,落在坑底的利刃上,发出痛苦地哀嚎。
三人反应迅捷,当即踩着马背向外跳出。这样的高度,拦得住旁人,拦不住他们。
刚刚飞过洞口,脚下还未平稳,忽然一张大网从高处降落,结结实实地将三人束缚。
身前,是一个硕大的深坑,往前一步就是满身窟窿眼。往后,不知从哪冲出无数兵将,身后一千人,不到一刻就覆灭了干净。
白溪和阿涧用力挣扎了几次,大网的几头不知有多少人紧紧攥在手上,始终不能挣脱。
“好了,”楚惊春终是开口,“会有人来的。”
陷阱里掉了猎物,怎么能忍住不来看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