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的方向正对着他们带来的一千骑兵,所有人躺在了地上,侥幸活着的马匹已经被牵走。地上,只剩下看不尽的尸体。
他的嗓音无比沉痛:“殿下,咱们的人都死光了。”
“不是还有你们两个?”楚惊春依旧淡淡地。
这事显将军曾提醒过她,两方战将都极其了解彼此。是以,赵将军猜得到他们会突袭,并不稀奇。做下陷阱,也是理所应当。
等了一小会儿,赶着天光泛白,不远处传来层层叠叠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犹如大军压境一般,地面晃动,至少几万人团成一个包围圈,而楚惊春他们三人,正是在这个包围圈的中心。
走在最前方的是位极其高大威武的将军,所着铠甲也与身旁几位不同。
楚惊春淡淡瞧了一眼,神色未变。
白溪和阿涧面对突然靠近的十几人,则是竭力张开手,为楚惊春挣开一点空隙,并屏气凝神做好了防备。
排首那人嘲讽地笑着:“别费力了,这是金丝和千年藤枝结的网,便是这世上锋利的刀剑,也奈何不得。”
楚惊春无谓轻笑:“你们赵将军呢?本殿下亲至,他就派几个小喽啰来见我,你们大齐的待客之道,真是不同凡响。”
排首那人确实像一军主将,显将军给她看过赵将军的画像,是有些像的。但,气度还是差了些。
“瞎了你的狗眼,这便是我们赵将军!”一小将叱道。
然气氛虽是剑拔弩张,在场每一个人,却是都忍不住将目光聚在楚惊春脸上。
她的头盔许是在跌落陷阱时掉了,长发如男子一般绑成一个干脆利落的发髻。碎发有些微的凌乱,面上沾染些许尘土,额角还被溅上两滴血色。
本该是狼狈,脏污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这样觉得。
大齐与大楚的消息连通来的没那么快,大齐最先知道楚惊春,便是楚国寻回了姿容绝世的长公主。是以,国君和亲,点名要楚惊春。
后来,突闻一国长公主居然要上战场,每一个人都觉得讽刺至极。
再后来,遇见她的每一个,都没能活着走下来。
明明,她手中不过一柄软剑,战场上的兵士皆是手握长枪。偏偏,无人能靠近她分毫。
齐国大将小兵都开始对这位长公主产生惧意,可再是恐惧,仍觉着楚惊春不过一个女子,既是女子,还是更想看看,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如今,人就在眼前,可不得死死地盯着,定要看个清清楚楚。
然看清楚了,心神不由得荡漾几分。
太过绝世的姿容,叫那凌乱的发丝都透着慵懒,些许脏污将她从云端坠入凡尘,那两滴血色则平添几分旖旎。
对面十几人,大多数克制的极好,只在心底泛起涟漪。但仍有那么两三个,眼底直白地生出贪婪,生出欲望。
那样的眼光,楚惊春确然有些习惯了。
阿涧却陡然觉得不适,眼底迸出凛冽的寒光。
原本他也该习惯的,可数月征战,没有硕大的长公主府,没有一个又一个面首,仅有一个白溪,亦是沉默不能言。
于是,楚惊春最倚重他,只倚重他。
他心底的妄念不断滋生。
于是头一次,仅仅有人这么看她,就令他动了杀意。
排首那人见楚惊春始终不屑,冷嗤一声:“原来这便是名满天下的长公主楚惊春,本将军看你是大难临头,不知所谓。来人,给我打断她的手脚。”
无人近前,无人敢近前。
嗯,尴尬了不是。
数月激战,楚惊春在齐国将士心中,几乎落了个杀□□头。神出鬼没,偏又一剑封喉。大约只有临死那一眼,才能隐约看见是个女子的面容。
所有人上战场前甚至要刻意祈祷,至少,别遇见楚惊春。
排首那人待要去踹身边小将,楚惊春这才蓦地一叹:“原以为赵将军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居然是胆小如鼠之辈。这样的人,竟也可称得上一代名将。”
“不知羞啊!”
论挤兑人,说难听话,又是楚惊春的专长。
正在不远处营帐内安稳喝茶的赵将军,听得楚惊春的声音,蓦地站起身。
随即又是缓缓坐下,如此明显的言语相激,他可不会中计。
排首那人见楚惊春始终不信他,自无正主那般镇定,当即扬声:“那就用火烧,我看你能狂妄到几时。”
音落,立时有小兵拿来火把,一堆火把扔上来,很快就能将楚惊春三人烧成灰烬。
楚惊春愈是一脸瞧智障的表情:“赵将军怎么选了你当替身,这再好的网,能经得住火烧吗?兴许还没烧死本殿下,网就断了。”
拢不住人,他们的性命,危矣。
那人心下愈是慌乱,嗓门更大:“休得胡言,此网乃金丝和万年藤枝结的网,坚韧不摧。若是要断,尔等早死了干净。”
嗯,听出来了,这段话一定背了很多遍。
楚惊春淡淡“哦”一声,道:“本殿下怎么听说,大齐国君密信,要留我一个活口呢!”
这便是显将军有此决策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