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桌子旁,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一次性针管,里面装着一剂半透明的白色液体。他对准霍瑜的胳膊迅速扎上,把药物平推了进去。
几分钟后,镇静剂发挥了作用,霍瑜的过呼吸症状一点点减轻,情绪也终于平复下来。他瘫软在椅子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背后冷汗涔涔,湿漉漉的黑发黏连在脸颊边,狼狈得厉害。
很久很久,他才说话,嗓音沙哑:“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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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斯年接到了一个陌生通讯。
彼时他正在跟杜芙闹别扭。晚会结束回去的路上他都硬气地没有跟杜芙说一句话,回到别墅他就忍不住了,坐在沙发上,却还是不去看她,冷言冷语指责杜芙刚才一个人离开的错误做法。
“我说过了在外面得跟我一起行动,你一个人是很危险的,这次你能平安无事,那下次呢?你能保证你每一次都能有惊无险吗?”
俞斯年一口气说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杜芙回应,忍不住扭头去看,少女抱着抱枕在发呆,黑发散在肩上,一副神游天际的模样,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芙芙,你在听我说话吗?”
这时格温正好推门进来,她没去晚会,一进来听到俞斯年质问的口吻就拧起了眉:“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啊,你来的正好。”
俞斯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格温听完,立刻跟俞斯年统一了战线,不赞同的目光投向杜芙:“下次不准这样了。”
杜芙还是心不在焉,含混应道:“知道啦。”
“你根本就不知道!”
俞斯年在杜芙面前总是嘻嘻哈哈,极少动怒,可此刻却真真实实沉下了脸,神色紧绷,眸中压抑着怒气,“万一你出什么事了——你要我怎么办?你能不能重视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这不是儿戏!霍瑜是真的有可能杀掉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之前几次的事情还不能让你长教训吗?”
杜芙不解地抬头望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发怒了。
就算她真的出什么事了,那也是她自己命运如此,怪不到谁头上。况且这不是还没出事吗。
俞斯看到她这个眼神更是生气,“哗”一下起身,抱着胳膊头也不回地回了卧室,重重摔上了门。
脚下地板被他踩得咚咚作响,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倾泻怒火的意味。
杜芙更茫然了。
客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格温对杜芙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回去休息吧。”
房间里,俞斯年坐在床边等杜芙过来找他道歉,他等了半天,杜芙没等到,反而等来了一通陌生来电。
他以为是什么推销电话,看也没看就拒绝。
没想到对方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好几个,大有他不接就一直打的意思。俞斯年忍无可忍,本来心情就烦,对方还往枪口上撞,接起来就骂道:“你他妈烦不烦啊,不接还一直打?”
“芙芙,芙芙在吗,告诉她赶紧离开这里,这里…这里很危险!”
对面话音急促,又像是受了伤,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无力。最重要的是,这声音有那么几分熟悉,俞斯年愣了:“……杜希恩?是你?你怎么——”
“快去告诉她!!”
听到对面的人还一副不清楚现状的样子,杜希恩的声音猛然拔高,尖细刺耳,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似的低下来,轻得仿若自语,“很危险……霍瑜要害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
俞斯年听懂了,可他不明白,杀害杜芙难道不是他的意思吗?照他这么说,是霍瑜的意思,杜希恩没想那么做?
“你冷静一下好不好,告诉我前因后果。”
杜希恩也想冷静,可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头也好晕好重,身上像被绑了十几斤负重似的迈不开脚步。
他恍惚低头,只见一身衣服都被鲜红浸透,从衣袖中伸出的手上满是划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且还在不住往下淌血——天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哦,他记起来了。是霍瑜的那个保镖首领,他有点特殊的癖好,霍瑜叫他看着自己,于是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还记得,他趁对方不备用椅子砸晕了他,又打伤了女仆,砸烂了霍瑜装在他身上监视他的定位器,然后才逃出来的。
……逃出来,对,他逃出来了。他现在在哪?
“好冷……”他喃喃道。
黑沉沉的夜,冷风呼啸着,树叶沙沙作响,街边路灯一盏一盏亮起,路上几乎不见行人,有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弓着脊背窜进草丛里,很快又消失不见。
杜希恩不断眨着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景物,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得难以聚焦。风灌进衣服里,血液的流失让他浑身都在打哆嗦,夜色把面前的建筑裁剪成黑色的剪影,唯有尖顶的金色公鸡闪着刺眼的光芒。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杜希恩喃喃地说出了眼前看到的最后一栋建筑。
“破晓塔……”
随后,一切陷入了黑暗与安静。
俞斯年连忙追问:“破晓塔?你在破晓塔?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