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号?”
“月初,三号。”
谢珩州眼皮下阖, 看着陈盐过分长的眼睫,漫不经心地勾缠把玩着她散在肩上的发丝,有些遗憾:“正好撞上我去外地出差培训,去不了。”
这么凑巧?
陈盐眼睛顿时黯淡下来,失望地躺回他怀里,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惯出了点小性子,她这次没再善解人意地说些安慰话,而是用闷不吭声地捏着拳头打了他的胸口一下。
这点力道对谢珩州来说根本没什么痛痒,他单手捉住陈盐的手腕,反而心情愉悦地勾起唇笑了,瞧着她挂脸,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哟,不高兴了?”
陈盐挣了一下没挣开,郁闷和伤心叠加,干脆不理人了。
“仪式很重要?”
“当然很重要,一个警察这辈子也没几次这样的日子,”陈盐察觉到他这句话背后的轻佻意味,不大高兴地从他腿上下来,白天任楚云告诫的话还历历在目,她忍不住把在自己心头盘亘了很久的想法和盘托出,“对,你本来就不喜欢我去当警察,当然也不喜欢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仪式,是我多问这一句。”
谢珩州还真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成了吵架的导火索,一时间笑僵在脸上。但是他确实觉得当警察辛苦又容易出事。
他就是这么想,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陈盐见他无动于衷地坐着不说话,气得穿上拖鞋转身就走。
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楼上楼下的两个人。
……
那天吵架之后,两人彻底陷入冷战,好久都没开口说话。
医院和派出所各忙各的,这两份职业本身休息空余的时间就少,如果不是住在一起,估计谢珩州和陈盐可能连面都见不上。
那晚表面上是谢珩州逗人逗得太过,把话说错了。
真正细究起来,还是之前的心结没说开,如果没有解决这个矛盾,他们之后的相处依然会因为这个点继续吵。
程严宽被人举报后暂时停职,副主任的位置空悬。上级的几位领导开始频繁地找谢珩州谈话,和他商议之后接替程严宽的位置晋升主刀医生的事情。
其实做一场小型手术以他目前的水平来说并不算得上是件难事,他从京大跳级毕业后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抢救室加班,尽管很累,但急救素质和反应能力却被锻炼得很沉稳。
要拿手术刀,耐心和经验缺一不可。
谢珩州放纵自己全身心地投入魔鬼般的磨炼,也是在等着这一天。
——能接第一台病例手术的这一天。
尽管明面上没有显露太多,谢珩州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次在他手底下握着的,不是医科课本上的某个实验案例,而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可能是忙得连轴转将神经绷得太紧,各种堆积在一起的事情交织,令他晚上居然不自觉开始做起了梦。
梦里陈盐穿着一身崭新的警察制服,双眼澄澈干净得像发亮的珍珠,望着他安静地笑。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推在她的后背。
她纤瘦的身子一个踉跄,无力地栽进旁边的大海。
谢珩州使出浑身懈数奔跑也依然赶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转瞬间沉没影了。
再一转眼,陈盐已经昏迷躺在了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
有人给他戴上了手术服的口罩,将手术刀递到他的手中,询问他手术的下一步流程是什么。
谢珩州手上沾满了血,手颤得快要握不稳刀刃,手术室里滴答响着的时针忽然飞速地转动起来。
心率仪发出沉重急促的声响,越响越快,快要变成长音的那一刹那,他从床上惊醒。
耳畔的杂音仿佛挥之不去,他剧烈呼吸,额角沁着点冷汗,第一时间翻身下床。
陈盐的房门从不对他设锁,轻轻一推就开。
时间已经很迟了,月光静谧地洒在床沿,朦胧映亮床上人十分规整的睡姿。
谢珩州自嘲勾唇,笑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离谱的梦。然而却有些狼狈地在她门口滑坐下来,和有瘾似的贪婪摄取她平稳的呼吸。
心跳这才逐渐恢复平稳。
……
陈盐才来兆达没几个月,很快实习期满又要回市公安局,她有些舍不得所里的师兄师姐们,这两天干劲十足,什么活都能凑上去帮人做一阵。
派出所里的活干来干去也就净是那几个没意思的,枯燥得十年如一日。
拿着资料路过会议室时,她听见里头有几个人在偷着商讨要不要出去聚个餐,欢送欢送她。
离别的伤感顿时铺天盖地袭来,陈盐回到工位的时候满脸惆怅。
凌灵刚接完一个报警热线,转头一看见她的脸,乐了:“怎么马上涨工资了还不高兴呢,谁又惹你了?”
“市公安虽然待遇好,但工作氛围却不怎么样,我不是很喜欢那里。”陈盐实话实说。
“这样啊,”凌灵转着椅子,语调若有所思,“我本来还想告诉你,明年我和何伟然就要结束借调,回去原单位了。”
“师父今年的新聘书和组织部的红头文件过两天也就要下来了,马上就是钟副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