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平放, 打开口鼻清理堵塞异物,带上呼吸机,高强度有效摁压。
谢珩州的手背暴起青筋, 背肌顺着强而有力的动作绷起又放松,将大家都熟知的动作示范得如同行走的教科书, 平均十分钟的时间, 就能将一个丧失自主呼吸能力的病人从死亡线边缘给拉回来。
不仅仅是溺水, 就连其他的触电、大出血、哮喘等等杂乱又情况凶险的病症, 他都能够第一时间反应, 并且给出准确无误的方向判断。
明明有那么多的病人源源不断地被送入抢救,他却能第一时间区分出缓急, 有序地安排抢救。
卓越的能力足以胜过所有花哨吹嘘的言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珩州已经默认成为了抢救室里的主心骨,大家对他的急救能力感到由衷的佩服。
以他为中心,运送进来的病人由繁到简、由重到轻,分级别准确运送到每个急救医生手上。
可以说医院便是谢珩州征伐的战场,他创造了太多不可能的奇迹,每一个手底下的病人生命力开始回溯,抢救室都会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像是凯旋的号角,令人精神无比振奋。
许多原本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的医生护士,都不自觉地参与进来,尽管每场紧张的抢救都需要耗费无数心神气力,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为自己、也为他人。
就连死亡也变得没那么可怖了。
然而这样有效率的抢救也会面临失败的时候,即使是再快的复苏手法,再规范的摁压动作,也赛跑不过死神。心率机归零的刹那,机器发出的刺耳声音几乎要冲破耳膜。
负责抢救的小姑娘才刚过实习期不久,遇到这种情况霎时呆愣在原地,手都还没从病人的胸口移开,腿已经软得站不住,有些无法接受地直直摔坐在地面。
见状,谢珩州将手中的病人转交给另一位抢救经验丰富的医生手里,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小姑娘从地上拉起,嗓音镇定:“起来。”
他的眉宇始终沉着,像是一杆挺拔的枪,令人感到安定又心安。
谢珩州没有顺势接手病人,而是就这样立在小姑娘的身后,从容不迫地指挥。
“瞳孔有无放大?”
小姑娘死死抿着嘴唇,憋住害怕的眼泪:“放大了。”
“呼吸脉搏?”
“丧失自主呼吸、大动脉搏动消失。”
“肢导心电图?”
“直线。”
谢珩州最后一句问话语气不再是那么冷硬,而是变得温和了一些:“确定吗?”
小姑娘继续点头:“多次检查,确定了。”
“通知家属,宣告死亡,让下一位等待急救的患者进来,”他的眼神始终淡淡,没有因为死亡动容过一分,“确认流程都记清了吗?时间很宝贵,下次动作快点。”
那个小姑娘转身将死者身上的抢救仪器一一摘下,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谢珩州恍若未闻地转过身,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准备重新回到自己的抢救病床前。
就在这个时候,从抢救室门外推进来一张新的平板床。
熟能生巧,护士对于基本流程都已经了然于心,情况紧急和不紧急都能够一眼区分,一进门就边推着边喊:“谢医生,你快来看看,这里有个病患胸口中枪,大出血了!”
女声高而尖,又是这么特殊的情况,几乎是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抢救医生的注意力。
谢珩州不由拧起眉,脚步没变,只是说:“把她带到我这边来。”
他点头示意另一位医生:“李医生,情况可能有点棘手,麻烦您也过来一下。”
护士不敢耽搁,连忙将人推过来。
谢珩州背身迅速消毒换了一副橡胶手套,侧身调整指节时,余光瞥清病床上人的面容,瞳孔细缩,整个人顿时僵住。
陈盐躺在病床上,发丝凌乱披散开来,满额细汗,刺目的血迹从靠近左胸胸口的一个弹洞开始弥漫,几乎染红了整个上半身。
不同于其他一进门就开始痛嚎的病患,她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肌肤冷白得像纸,仿佛睡着了一般。
李医生已经提前换好了手套,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做伤势检查,察觉到谢珩州在身后一动不动,呼吸像是停止了一般寂静,不由得焦急地转头:“谢医生?你怎么还站着?”
那个镇静果决的、天赋异禀的、从容不迫的谢医生生平第一次在抢救室出现如此慌乱的神色。
手几乎是凭着机械意识在动,习惯性摁压着动脉止血。
谁抖?谁的手在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妄图遏制这个现象,依旧无法阻挡自己肌肉的生理性反应。
白色的手套很快被血液染红,寻常压迫式的止血法并不奏效。
谢珩州死死地盯着那个弹口,强迫自己僵硬的脑子开始转动,子弹应该是损伤到了肋间血管,导致失血性休克并形成了血胸,需要立即进行开胸手术引流,否则会因为呼吸衰竭致命。
抢救经验丰富的李医生显然也看出来了,她皱眉喊:“能做开胸手术的外科医生有没有!快点进手术室!病人马上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