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不时朝外看两眼,见苏源迟迟不动笔,心中焦急:“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苏源掀起眼皮:“那院子当真值一千两?”
牙人不假思索:“那是当然,我不跟您说了么,那可是好地段,里头的家什也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件,您要是不买,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一声脆响。
苏源将契书拍到桌上,一脸厉色:“你真当苏某年纪轻好欺负不成?一个三进院子,即便位置再好,也卖不到一千两!”
苏源突然发难,把牙人搞懵了:“公子咱不是......”
之前说好一千两,苏源也没意见,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苏源可不听他狡辩:“一千两银子,我买个四进院子都够了,犯得着在你手里买个三进的?”
“亏我还觉得这里是官牙,价格公道,没想到也是一群撒诈捣虚的!”
牙人目瞪口呆,他不过是想多赚点佣金,怎么就上升到整个牙行了?
苏源双手抱臂,面色冷凝:“去,叫你们管事来!”
牙人心里一咯噔,连忙放软声音:“公子您消消气,您要是觉得一千两贵了,我再给您便宜点,九百......八百五十两如何?”
“再减去咱们说好的五十两,就是八百两。”
赚五十两也不是不行。
只是任牙人说干了嘴巴,苏源始终不松口。
“我要见管事,今儿这事若得不到解决,明儿我就让整个京城都晓得你们家的贪婪勾当。”
牙人悔青了肠子,早知道这厮这般难缠,打死他都不会多报三百两。
毕竟是双方互惠的事儿,管事平日里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有客人因此闹事,第一个被舍弃的绝对是他。
正当牙人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怎么回事?”
牙人后背一僵,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东、东家!”
实在是苏源闹出的动静太大,与马胜不对付的牙人把这事儿捅到了牙行东家面前。
东家听说有客人吵嚷着要见管事,还声称要让全京城都知道牙行的勾当,难免生出几分恼怒。
他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是谁都能往他身上泼脏水。
所以,东家亲自走了一遭。
不管心情如何,他逢人三分笑,走到苏源跟前:“我是牙行的东家,您这是?”
苏源靠在椅背上,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指了指桌上的契书:“东家您自个儿瞧瞧吧,三进院子卖一千两,真是漫天要价,当我没打听过京城三进院子的价格?”
东家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马胜。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马胜缩了缩脖子,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东家扯了下嘴角,胸口怒火又烈了几分。
只不过这怒火并非对着苏源,而是转移到了马胜身上。
他拿起契书,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上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价一千两白银”。
眼皮狠狠跳了下,马胜这狗东西可真敢啊,起码报高了二三百两。
再看马胜糊弄人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
东家呼吸粗重,捏着契书的手气到发颤。
他手底下并非牙行一门产业,不可能每笔账都从手里过一遭,大多是管事整理了账簿送上来,再由他统一查账。
今日之所以来此,也是每月一次的巡查铺子。
若他今天没来,又或者来迟或来早了,恰好错过这么件事,可能他要到很久以后才能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
话又说回来,马胜这般肆无忌惮,管事当真不知道吗?
东家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门口探头探脑的牙人:“去叫王管事过来。”
苏源不着痕迹勾了下唇,食指不缓不急敲击着桌面:“东家您可得好好查查,我一直在等着他改口,报出真正的价格,可这位至少三成房屋从他手里过的马牙人到最后也不曾改变心意。”
东家额角青筋狂跳,从牙缝挤出字句:“我知道了,客人您放心,我定会严查。”
马胜浑身战栗,活像个缩着脖子的鹌鹑。
头顶的闸刀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落在脖子上,当场来个“尸首分家”。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苏源似恍然忆起,“除去这价值一千两的院子,另外两间多半是他拿来糊弄我的,东家日后做生意可得好生筛选,擦亮眼才是。”
东家本是个暴脾气,被苏源连番阴阳,深知是牙行理亏在先,硬是抿着嘴一言不发,把账都记在马胜和王管事身上。
“多谢公子提醒,稍后我一定让人挨个儿筛选排查。”
苏源满意一笑,不再多言。
王管事很快出现,进来后直奔东家走去,低眉顺眼:“东家,您找我来有何事?”
那牙人不曾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屋里的气氛,王管事也能判断出眼下情况不妙,因此语气也带上三分小心翼翼。
果然,下一刻东家狠狠将契书砸到他的脸上,语气喜怒难辨:“你来解释一下,东城区的三进院子为何卖到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