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源闻言面露歉色:“我方才去看榜了,又是一人独居,因而疏忽了报喜之事。”
衙役一抱拳:“不碍事,能给苏老爷报喜,是咱的荣幸!”
这位苏会元厉害着呢,他也是好一番竞争,才争取到送喜报的机会。
“既然苏老爷已经看过榜,也该知道您是会试第一了。”
苏源闻声点头。
衙役高声道:“恭喜苏老爷,贺喜苏老爷,高中会试第一!”
纵使在苏源回来前他就已经把苏源考中会元的事儿在这一片宣扬过了,但不影响他再吼一嗓子。
这送喜报,不就讲究一个声势浩大么。
最好方圆十里的人都能听见动静。
也正是因为这一嗓子,春宁胡同的邻里们纷纷围了上来,争相道贺。
苏源罕见地感觉到了羞耻,摸了摸鼻尖,好脾气地应和着。
从袖中掏出事先备好的红封,递给为首的衙役:“辛苦你们大老远来报喜。”
衙役捏了下红封,硬生生的,笑容无限放大:“不碍事,不碍事,苏老爷咱们还要去其他地方报喜,先行一步。”
苏源拱了拱手,目送着衙役们离去。
衙役前脚刚走,邻里们就闹腾起来。
已经成婚的叔婶们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围在苏源身边。
年纪轻些的少年男女,则远远瞧着,目光中有好奇有艳羡。
“咋回事,苏举人你考了第一?”
“你个老婆子,上了年纪耳朵背是吧,刚才人家不是说了,会试第一名!”
老太太反应有些迟钝,张嘴露出漏风的牙:“不是说他没考上吗?”
空气一静,苏源也沉默了。
他可从未说话这话。
有人干笑两声:“也不知道是谁瞎传的,你们咋还信了。”
苏源缓声道:“不信谣不传谣,之前都没放榜,我又怎知会试结果?”
众人连声称是,还想再攀谈几句,却被苏源截了话头:“本月下旬还有殿试,我正打算回屋作几篇文章,就不多奉陪了。”
这话一出,没人再好意思说些什么。
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源开了锁进门,啪一声关了门。
短暂的失望后,大家接着说话。
“咱们胡同出了个第一名,我感觉以后出门腰杆子都直了。”
“那考上第一名的是苏会元,跟你有啥关系,可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嘿你还别说,现在大家都晓得会元老爷住在春宁胡同了,咱们胡同可要出一回名。”
正谈笑着,“咣铛”一声打破了和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大刚一脚踩在门槛上,手里还拎着个铁锨:“大早上的吵什么吵,不知道别人要睡觉吗?”
“柳大刚你睡糊涂了吧,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咋还好意思睡觉,不给你闺女治癔症了?”
柳大刚被戳到了痛处,扬起铁锨就要打人。
几个腰圆膀大的男人往前一站,柳大刚瞬间被镇住了,讪讪收手,色厉内荏道:“关你屁事!”
他就是气不过。
凭啥苏源小小年纪就能高中会试,而他儿子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
在屋里听着这些人欢声笑语,话里话外都在恭维苏源,一时没忍住跑了出来。
“行了,人苏会元都进去了,咱也别在这杵着了,都散了吧。”
众人作鸟兽散,柳大刚忿忿瞪了眼苏源家的院门,扛着铁锨进屋。
苏源并未关注外面的动静。
他径直去了书房,准备给亲友师长们写信报喜。
虽说不久后他考中会元的消息会传回杨河镇,说不准比他的信还要早一步,但他想亲自用笔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意义不同。
回想起杏榜上由楷体书写而成的“苏源”二字,苏源翘了下嘴角,将放榜时的壮观场面也描绘进书信之中。
几封书信写完,便耗费了一个时辰。
午时将至,苏源去厨房炒了个饭,随意应付过去,又钻进了自习室里。
前五场他考得不错,最后一场可不能掉链子。
否则这八年的寒窗苦读就白费了。
最后半个多月,再拼一把。
苏源垂眸磨墨,片刻后轻拢宽袖,执笔挥洒。
......
放榜这一日,关注者甚多。
得知是苏源中了会元,又了解到他曾任松江书院教习,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带着贺礼前来。
一时间,春宁胡同车马骈阗,不算宽敞的小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胡同里的百姓们那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一天之内看到诸多衣着华贵之人,忧的是苏源始终不曾露面,任这些人如何敲门如何呼喊,连门都没开过。
这些人兴冲冲来,最终都败兴而归。
“你们说,苏会元这样会不会得罪人啊?”有人惴惴不安地问。
“想什么呢,真正有权有势的才看不上一个会元,这些人要么是芝麻小官,要么是富商,就算心里不快活,那也得忍着。”
谁让苏源是个潜力股呢。
先前担忧的男子竖起大拇指:“赵老叔,还得是你啊,你这么一分析,我就啥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