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火起,一把撩起车帘:“怎么回事?”
陈正实话实说:“方才奴才好端端驾车,是这人喝多了酒往马车上撞,奴才躲闪不及,酒壶磕在马车上碎了,他就缠着奴才不放。”
蓝色锦衣的男子背对着苏源,正蹲在地上拿手指沾酒水往嘴里送,砸吧着嘴很是享受。
光看侧脸,苏源觉着有些面熟。
“好你个狗奴才,明明是你把马车往小爷身上撞,怎的就成了小爷缠着你不放了?”
“不怕告诉你,小爷的舅舅可是举人,只要他......”
男子一边当街嚷嚷,一边转身怒视那狗奴才,以及他家主子。
等他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面孔,转动他被酒精腐蚀的大脑和某个名字对上号,醉意登时散去大半。
苏源借着身高优势俯视着他:“只要他什么?”
男子踉跄着后退,靴底踩在酒液上,一个打滑摔倒,屁股刚好落在碎瓷片上,痛得他“嗷”一声,连滚带爬跳起来。
活像个跳梁小丑。
苏源冷眼瞧着,慢条斯理道:“莫非是只要王教授一句话,便可让苏某吃不了兜着走?”
没错,眼前之人正是前几日在府学上蹿下跳的赵教谕。
赵教谕也顾不上屁股疼,脸色煞白,磕磕巴巴道:“不、不是。”
“苏某没记错的话,府学每月都在月初休沐,学子教谕皆是如此,按规矩这个点赵教谕理应在府学授课。”
苏源嗓音很轻,却好似一座巨山压下,把赵教谕残余不多的醉意都给吓跑了,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遁地而走。
“擅离职守,这就是府学的规矩?”苏源抬手揉了下眉心,“还是说,这只是王教授的规矩?”
那日与举子们交流时,他意外得知王教授和眼前此人有亲戚关系。
赵教谕领着俸禄却跑去喝酒,若没有王教授的纵容,苏源是不信的。
赵教谕两股战战:“不、不是的,是我自己出来的,和他人无关。”
他深知自己能留在府学享福与王教授脱不开干系,若王教授因他被牵连,他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他当机立断,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左右今日同府衙那边告了假,苏源也不急着回去,一整宽袖:“既然如此,那就让苏某送赵教谕回府学罢。”
赵教谕再度后退:“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你不可以。”苏源口吻温和,却不容置喙,“赵教谕醉了酒,可别又在回去的路上撞了谁家马车。”
苏源瞥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可不是所有人都如苏某这般好性情的。”
赵教谕还能如何,只能哆嗦着上了苏家的马车。
实在是苏源面无表情的模样太过骇人,赵教谕上了马车后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苏源也懒得搭理他,手肘支在矮几上,闭目养神。
两刻钟后,马车抵达府学。
看门的老汉见到赵教谕,大老远就同他打招呼:“赵教谕回来啦,呦怎么身上还一股子酒味儿呢,您可得赶紧收拾了,免得王教授见了又要发火。”
赵教谕挤出一个笑,像是在哭:“好。”
老汉又注意到他身后之人,咦了一声:“这是谁家公子,咱们府学也没这号人啊。”
苏源取出象征通判身份的印章,递到老汉眼前:“本官有要事要见朱教授。”
“原来是通判大人!”老汉鞠躬哈腰,“通判大人您来得可巧,上午朱教授刚回来。”
苏源眉梢轻挑:“不瞒您说,前几日本官来府学并未见到朱教授呢。”
老汉笑得满脸皱纹:“可不是,这十来天朱教授都去松江书院了,今儿才赶回来。”
苏源了然:“原来如此。”
说罢又看向身旁之人:“赵教谕,咱们走吧。”
赵教谕欲哭无泪,耷拉着脑袋跟上。
老汉瞧着稀奇,小声嘀咕:“我还是头一回见赵教谕这个样呢,不过通判大人不是去找朱教授么,咋还叫上赵教谕一块儿?”
......
在赵教谕的热心指路下,苏源很快找到朱教授。
朱教授正在给将要参加会试的举子们授课,好在过不多久就要下课,苏源索性退到廊下,眯眼晒太阳。
赵教谕像是骨头里有蚂蚁在爬,浑身难受得紧,一直在想苏源打算如何处置他。
是让朱教授处罚他,还是把他赶出府学?
这二者不论哪一个,他都不愿接受。
只希望王教授能及时赶到,至少朱教授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也许会通融一二。
在廊下站了约一刻钟,朱教授总算出来。
看到赵教谕身边的苏源,他有些疑惑:“你是?”
苏源再度祭出印章,接着开门见山:“府学教谕在非休沐日擅离职守,外出喝酒又该如何处置?”
仅一瞬间,朱教授就明白苏源的意有所指,冷淡的目光投向赵教谕。
赵教谕缩了下脖子,显而易见的心虚。
朱教授沉声道:“是在下管教不严,定会按学规对其严厉处置。”
那边有举子注意到苏源,挥舞着双臂:“苏大人您怎么来了,是来看咱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