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这群热忱好学的举子,苏源态度倒很是亲和:“本官来府学是有要事同朱教授商讨,下次有机会再来。”
举子有些失望,但还是依言退回教室。
苏源转眸就对上朱教授茫然的双眼,轻笑一声:“朱教授难道不知本官几日前曾来过府学?当时还是王教授领着数位教谕在门口迎接的呢。”
赵教谕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朱教授就黑了脸。
原因无他,因为王教授压根没资格接待一府通判。
那日他之所以迎接苏源,是因为与通判知事对接的就是他本人。
王教授有意讨好苏源,故意压着消息没让其他教授知晓,趁他们午休时截胡了苏源。
眼看着事情兜不住了,赵教谕急得直冒汗,余光瞥见朝这边赶来的王教授,当即闭眼大喊:“教授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在非休沐日出去喝酒了。”
话音落下,王教授已经赶到跟前。
“苏大人,朱教授。”他一一打招呼,看起来很是不解,“发生了何事?”
苏源似笑非笑地指着赵教谕:“您的外甥身上酒味儿这么重,您应该猜到是怎么回事。”
王教授一颗心沉到谷底,都想把这倒霉外甥踩扁撕碎了。
他擦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大人我......”
苏源打断他:“朱教授,本官今日来此是有要事相商。”
朱教授心领神会:“苏大人,您随在下来。”
苏源微笑:“善。”
王教授就这么被无视了,屈辱感让他面色扭曲,看得赵教谕眼皮直跳。
三秒后,他又恢复正常,快步赶上苏源二人。
一行人来到朱教授在府学内的住处,相继入座,只赵教谕心里有鬼,局促地站在一旁。
朱教授亲自给苏源斟了杯茶:“苏大人,您今日来府学是为了......”
苏源撇去茶面的浮沫,雾气升腾,朦胧了他清隽的眉眼:“苏某以为,府学需要全面整改。”
朱教授不明所以:“整改?苏大人是指……”
不同于朱教授的一头雾水,王教授舅甥俩脸色大变。
苏源轻抿一口茶,浓郁茶香浸润了喉舌:“苏某并非是指学子,而是授课之人。”
朱教授拱手道:“朱某愿闻其详。”
与此同时,王教授和赵教谕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苏源眼底一片波澜不兴,缓声道:“事实上本官初入府学时便发现府学的疏漏之处,回去后花了点时间拟好整改内容,只是放在了家中,并未随身携带。”
朱教授深深作揖:“大人将府学记在心上,朱某替府学一众学子谢过大人。”
绝口不提为其中某些教授教谕求情。
苏源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嘴角绽开一抹笑:“借教授笔墨一用。”
反正他记忆力好,但凡看过一遍的东西都能复述出来,默写一遍即可。
朱教授立马起身,引苏源去了内间,拉开交椅:“大人您请。”
苏源微微颔首,从容落座。
这期间,朱教授去了外间。
那三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虽声音压得极低,苏源也能从偶尔抬高的气音中听出些端倪。
是朱教授在低声斥责。
对象不仅是犯错的赵教谕,更有包庇纵容的王教授。
苏源笔下不停,银钩铁画的字体跃然纸上,将花一下午时间拟出的府学整顿政策一字不落地默写下来。
落下最后一笔,朱教授也结束了训话,撩起珠帘走进内间。
见苏源将毛笔置于笔洗上,他快步上前:“苏大人写好了?”
苏源嗯了一声,将泛黄的宣纸交给朱教授:“上面这些内容教授若有异议,可挑拣着采纳。”
朱教授刚看到第一行,一句话脱口而出:“好字!”
苏源去一旁的水盆里净手,闻言谦逊道:“教授谬赞,只是练得多了,自然得心应手罢了。”
从十岁那年开始,直到今日,这些年除了科考和赶路,他可一日不曾停过练字。
长此以往,书法造诣自然大有进步。
朱教授肃穆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个笑:“苏大人未免太过谦虚,您这幅字放在哪都是数一数二的。”
苏源笑笑,抬着下颌示意道:“教授且看下内容,如有异议尽管提出,咱们可以商讨着再修改一二。”
朱教授一口应下,就这么站在书桌旁,逐字逐句地浏览起来。
良久后叹息一声:“苏大人面面俱到,朱某毫无异议。”
苏源眉目舒展:“那既然如此,苏某希望教授能尽快执行。”
朱教授自是满口应下。
接下来二人又就整改政策商讨半晌,苏源看了眼天色:“时辰不早了,苏某还要去西山一趟,就不多留了。”
朱教授起身相送。
外间,王教授舅甥俩听到脚步声,立刻缩回脖子,作神情蔫蔫状。
只可惜苏源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径自出了门。
朱教授眼神冷冷:“你们回去吧。”
王教授咽了口唾沫:“朱兄,方才苏大人说的整改,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打算怎么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