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理自然不感兴趣,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拿着手机上网打游戏。
无意间,曾刷到过这么一句话——
“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他抱起雨伞跑出家门,跪在暴雨里,放肆痛哭流涕,比他平日里演的更像个小孩子。
那一天,周明理决定在雨中埋葬一把伞。
他双手在地上刨着坑,心里很清醒地知道,一同埋葬的,还有自己的长这么大以来的幼稚和愚蠢。
而17岁的陈想,就是在那时跑回来的。
对于这个住在胡同里的哥哥,周明理很是羡慕。
从前羡慕他能言会道,是整条胡同里人人称赞的机灵孩子。
现在则羡慕他,还有一个关心他、照顾他的妈妈。
虽然周明理也不记得,陈想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他们住的地方是小县城周边,跟农村接壤。
农村的中年妇女,通常是没有名字的。
她们往往被叫做XX嫂,或者XX妈。
只有自己的妈妈,喜欢管那个终日操劳的女人喊做“梅姐”。
周明理蹲在地上一边买伞,一边抬头看了陈想一眼。
他浑身被淋得湿透,估计到了家里,梅姨会给他熬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让他洗个热水澡吧?
却不料,陈想打上了这把雨伞的主意。
当着一个傻子的面,很多人都会暴露自己丑陋的本性。
另一条胡同里顽劣的孩子们如此,被夸赞为一表人才的陈想也不例外。
他不仅踢了自己几脚,还抢走了妈妈买的伞。
周明理装傻装惯了,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敢追上去。
可转念一想,自己都要跟医生和爸爸摊牌了,何必再继续忍耐呢?
他还起了个坏心思,从地上捡了一把小石子,准备砸进陈想家的院子里,出出恶气。
周明理绕到了他家院墙外,那里栽着一棵歪脖子大榕树。
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掏出石子,正准备开砸,然后就亲眼目睹——
平日里,为人憨厚的陈叔陈爱民,正端着一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液体,硬往梅姨的嘴里灌。
周明理那时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陈想暴雨天站在外面,不往家里进……
他是在关门!
周明理被吓得够呛,身子趴在树干上,石子散落一地。
可这么点儿小动静,悉数被瓢泼大雨掩盖。
而一同被掩盖的,也有梅姨的呜咽声,以及院子里泼洒出的农药,还有她口中呕出的血。
周明理就这么躲在枝繁叶茂的榕树上,眼睁睁地看着父子俩人收拾农药瓶子,把梅姨的尸体装进麻袋中……
头顶“轰隆轰隆”地打着雷,像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周明理抱着树干,手脚酸麻不堪,还很他慌乱。
雨天树下都容易被劈,更何况树上?
一个没抱稳,他从树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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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在医院病房中被逮捕的陈想,缓缓抬起了头。
他平静道:“对,周明理摔下树后,被我跟我爸发现了。”
张茂林冷着脸看向他,“可周明理的笔录中说,你们俩当时都没有对他做什么。”
“那当然了。”
陈想靠在椅子里,原本熨烫妥帖的衬衣,现在显得有些皱皱巴巴。
他嗤笑一声:“那可是周家的宝贝儿子,我们能拿他怎么着呢?”
事到如今,陈想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了。
“是,我爸的确动了杀心,但他也不是傻子,周明理如果出了个三长两短,周叔叔肯定会报警彻查下去。”
他妈妈江银梅就不一样了。
普普通通农村妇女一个,消失了好几天才有人问起。
陈爱民随便编了个理由,说她跟着别的野男人跑了,邻居们也就不提了。
或许背后会嚼嚼他们陈家的舌根,但陈想高考后就去读大学了,反正也听不着。
警察问了些现场细节,陈想的回答都能跟周明理的笔录,以及祁妙的幻象一一对应上。
讯问的最后,又绕回了父子俩人的作案动机上来。
另一间审讯室内,杀害妻子江银梅的凶手陈爱民,再次被警察提审。
得知儿子被捕的消息后,他彻底被击溃了心理防线,不再隐瞒。
“……我在工地干活,认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新盖的三层小洋楼就是她的,我就想着,如果娶了她,那人跟房子也就成了我的。”
“娶她?你们俩有过感情经历吗?”
警察们在调查走访的时候,询问了很多工地上的知情人,可并没有获取到这一信息。
陈想的审讯室内,年轻记者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还感情经历呢,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不过是中年男人的意.淫罢了。”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嘲讽道:
“那个新楼的女主人见天气太热,好心好意给建筑工地上的员工们买了几箱冰棍儿,又因为我爸是工头,就多给他塞了瓶饮料……谁知道被他给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