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当年也是傻得够呛,居然还真被我爸给忽悠得信了,也跟着异想天开,觉得只要把我妈给弄死,我就能多个年轻漂亮的新妈,像周明理的妈妈一样,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子。”
父子两人倒是挺有默契,另一间审讯室内,陈爱民也提到了这一点。
“不关我儿子的事儿,他就是被我忽悠的,横竖没杀人,手上没沾血,你们就把他给放了吧,他下周还要结婚呢……”
“并不是只有杀了人才算犯法。”
警察抬眼看他,“你儿子陈想已经认了罪,就别惦记着婚礼的事儿了。”
“你们、你们……”
陈爱民一听还急了,拍着桌子怒斥:
“你们当警察的还讲不讲道理啊?!”
他粗着脖子大声辩解道:“我儿子只是因为孝顺,才帮我瞒着杀人的事儿,他有什么罪?”
“孝顺?”
警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冷声哼笑道:
“那他怎么只孝顺你,不想着孝顺他亲妈呢?”
面对张茂林类似的质问,陈想则神情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对,我是个不孝子,何止是包庇我爸杀人的罪,就连让他把我妈的尸体埋在操场塑胶跑道底下,这主意都是我给出的呢。”
审讯室里的警察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记者,心中默默道:
你不光是个不孝子,你跟你爹都是社会败类。
陈想也不像他爹陈爱民那样情绪激动,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意味,把该交代的细节一口气全给交代清楚了。
那个雨夜,父子俩人发现周明理后,只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归还了伞,就把人赶回了家。
随后,陈想让陈爱民将妈妈的尸体装进麻袋中,开车拉到施工的学校操场上,埋进塑胶跑道的大坑里。
他则打开电视机,又跑到邻居家借胡椒面儿,装作父亲在家的样子。
还顺手处理了农药瓶子——往邻居家的垃圾堆里一扔,便神不知鬼不觉。
“妈妈跟野男人跑了”的理由倒是陈爱民自己编的。
起初,陈想还觉得这说辞有点拙劣,但后来发现,附近的邻居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帮忙维护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自尊心,而不是去担忧失踪的农村妇女的安危。
暴雨哗啦啦下了几天,高考时才开始放晴。
陈想的心态和成绩并没有受到负面影响。
反而是,他为了摆脱当下的环境,考试爆种,超长发挥,录取到了A市最好的传媒大学。
一晃十年过去,陈家父子的生活日渐平静,还颇有向好发展的趋势。
连有关江银梅的噩梦都没怎么做过了。
直到,又是一年高考季——
陈想听同事说,A市第一重点中学的高考动员大会上,好像有个学生报了案。
大会中止,两辆警车停在了现场。
塑胶跑道隔了十年再次被挖开,消失农妇的尸骨重见天日。
不对,不对,哪里都不对……
陈想坐在工位上,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埋在地底十年之久,他妈妈的血肉都已经被腐蚀殆尽,陈爱民灌下去的农药也检测不出痕迹。
可他父亲在家中的作案过程,为什么还是被警察悉数掌握了呢?
陈想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傻子周明理。
可他依然是三岁的智商,跟着他爸搬家走了,不可能跟A市第一重点高中有关,况且,他也不知道尸体被埋在了哪里。
而身为一名记者,陈想对事件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
他发现,自己父亲的这一起案子,以及后来的花添锦遇害案,似乎都跟一名女高中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跟随着考点学校的校长,他终于见到了神秘少女的真面目——
腿上打着石膏、眼睛圆圆、表情呆愣的祁妙。
想到了她,陈想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轻轻牵了牵嘴角。
真丢人啊,他自诩聪慧,却没料到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被她拙劣的演技骗得团团转。
陈想抬起头,看向了张茂林。
“警察同志,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张茂林没给他好脸色,“陈大记者,这里是审讯室,可不是你做采访的地方。”
他笑笑,“之前为了我爸的事儿,多有得罪,你们大人有大量……”
“行了,你问吧。”
张茂林倒想看看,这位舌灿莲花的记者,还能瞎白话出什么来。
“你们警方,跟那个叫祁妙的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陈想刚问出,下一秒,审讯室内四位警察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了他脸上。
他无奈地摊开手,“算了,那我还是不问了吧。”
陈想脑子不笨,此时此刻便明白,祁妙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警察同志,那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儿吗?”
陈想仰天闭目,轻声道:
“帮我转达她——演的不像,一点儿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