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沉到了底部,藤蔓活动起来,在石壁底部替他们编织出了一张摇篮似的大床。
温宜笑已经将所有的血珠都给余绥喂下,显而易见,血肉的腐蚀已经渐渐止了下来,甚至恢复了一点。
如果他再不恢复,温宜笑要将这颗心都挖出来给他。
温宜笑目光下移,他身体之下森严白骨,温宜笑顺着他的背脊数着他的骨头,显而易见,他缺失了一根肋骨。
温宜笑不敢将万象弓拆解重新返还到他身上,之前她曾经见过余绥驯服他眼睛,明明那是他的东西,但是离开他以后,却一个劲往外跑,排斥他,反抗他。
温宜笑敢确定的是,这颗心,不会抗拒他,想要拥抱他。
她抵住余绥的额头,轻轻地喃喃道:“你把心给我,是出于天神对凡人的慈悲吗?”
“如果当初死的人不是我,是崔灵姝,或者别的什么人,你也会救她们,对吗?”
“可我,愿意把心给你,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它从来都属于你,永远属于你。”
她抱着余绥,落在藤蔓的床上。
疼痛让困意席卷,才放了一次血就变得如此虚弱,温宜笑心想,这可怎么行呀,现在才是刚刚开始呢……
温宜笑疲惫地躺在藤蔓上,拉着余绥的手,十指相扣,害怕一放手,他就要随着水波飘远了。
就这样子搂着他,搂在一起,白色的衣衫交杂在一起,白骨与血肉搂抱,渐渐地沉入梦中。
极深的潭水之中没有任何声响,连阳光也变得稀疏起来,斗转星移,水中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星辰再次升了起来。
波浪宛若摇篮,轻轻地晃动着,水波细细的声响交织成安眠曲,哄着水底沉睡的生灵,极为好眠。
第95章 心头血
温宜笑不知道自己在水里待了多久, 水中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不知日月。
她只知道, 自己每天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放血喂给余绥。
她的伤口好得快,每一次她重新开始放血的时候,上一次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她将刀刺进自己的心口里,一次次搅动,让更多的鲜血涌出身体, 之后再将将圆润的血珠喂到余绥口中,看着他伤口上的血肉一点点生长出来。
每一次放血,她都会在藤蔓上划一刀,用来纪录。
她有时候累了, 就阖眸睡一会,等再次醒来的时候, 继续放血。
醒来的时候如果感觉精神好, 那就会放多一次, 两两次血已经是她的极限, 失血过多会让她无法动第三次到, 也没有办法给余绥喂血, 只能继续沉睡。
如此, 循环往复。
她本就不是不怕疼的人, 强忍着贯穿心脏的疼痛, 第一次刺入心脏的时候,她疼得牙尖都在发抖。
她本来以为,日复一日, 疼痛也会麻木,渐渐的, 她就不会感觉到痛了。
然而事实刚好相反。
每一次将刀插入心脏,血肉都会留下深深的记忆,以至于到后来,她握起到的时候,受伤的心脏都会猛地一缩,恐惧令她排斥。
她不仅仅要面对疼痛,还要应付因为害怕疼痛而颤抖的身子。
等到她在藤蔓上留下第三十道痕迹之后,她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自己,宛若安慰,“别怕,别怕,很快就好了……”
她好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哄着自己,“你看看他,他在一点点恢复,你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她将刀刃抱入怀中,迎接着尖锐的锋芒,鲜血有一次涌了出来,包围着她全身。
她将血送入余绥的口中。
喝了那么多天她的心头血,余绥的身子显然在恢复。
血肉已经覆盖了白骨,他的身体已经完整无缺。
只不过,他的眼睛依然闭着,一动不动,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
但温宜笑知道他不会,他迟早有一天会醒过来。
刻到第四十次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虚弱。
她记得第一次入水时,水是温暖的,包裹着她全身,即便是在水底最深处,她感受到的依旧是一片温暖,宛如母亲的怀抱。
可是现在,她浑身上下都蔓延着彻骨冰冷,指尖没有一丝暖意。她不止一次想要逃跑,离开水底,逃回天坑中去。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余绥的体温却回升。
他们就好像是一株并蒂的双生莲花,争夺着茎中的养分,此消彼长。
温宜笑感觉到冷的时候,就把自己狠狠埋入余绥身体里,借着他的体温,给自己取暖。
在他的怀抱之中,他听见了他的心脏微弱地跳动起来。
可是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冷,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伤口愈合速度居然在变缓。
心脏的位置已经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血污,没有一块好肉,疼痛令她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她伸手,握起刀,却发现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疲倦席卷而来,明明已经睡了很长时间,她却依然困倦,想要就此长久长久地沉睡下去。
可是她还不能睡,她本能地握住刀,这个动作她重复了许多遍,然而现在,一只白皙却按在了她的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