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梁秘书,梁秘书说,“那就是顾太太。”
季夏轻笑,“一别多年了,只有顾先生没有变过。”
“那……”季夏想打听前任顾太太的情况,却一时想不起来称呼。
“章女士目前在天津。”秦少庄倒是心有灵犀。
“你……见过了?”
“倒还没。只不过阿晴说章女士在她家作客。”
就在这一刻,季夏觉得整个会场都静默了,徒留眼前晃动的人影,她紧紧地抓住秦少庄的手,必须要抓住。
“怎么了?”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怎么这么凉,不舒服?”
“我们,能先回去吗?”
第130章 此生一诺许,白头到人间(27)
民国14年仲春,南方的大元帅崩逝,南方按国丧礼制进行。人是在北平的医院走的,木颜堂还得护送回南方,好在他的术后恢复不错,周季夏因此才得见木颜堂和李太太一面。
木颜堂说叶欢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他,“这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木颜堂告诉她。结束,就意味着谁也不再追查,包括真相。
这几年,南方的大人物接连辞世,属于他们的时代马上就成为过去。木颜堂出院的那日,李太太在走廊里坐着与季夏闲聊。时早,晨光虽从窗外探进照在椅子上,但只爬进了一半。
李太太就坐在这椅子上,晨光把她照得右侧明亮,左侧则留在暗里,仿佛把她掩埋了一半。她面朝窗外,看着一片生机勃勃。季夏坐在她的左手边,安静陪着她。
“小小,真希望你还能拉一段小提琴给我听,还有先生,我也很久没有听他的琴声了。”季夏分别跟何先生和李先生学过小提琴,大约天赋不够,弹得不如她的钢琴水平。其实,李太太回味的不过是那段闲逸温馨的时光。
“姨妈是想起姨丈了?”
她低头浅笑,“我想他,无时无刻。看着他曾经为之付出的时世变成现在这样,我想他,却又怕见到他。不过,最能给他一个交代的人如今也去了,可以讨个说法了。那边祥和了,这边马上就要乱了。”
然后她指了指她的左手边,“你应该坐到这边来,敞亮些。”
季夏跟秦少庄说起李太太,秦少庄也是认同。“古往今来了,都是那个境况。”
彼时他们坐在郡王府的院子里,依偎相依,抬头赏着月色。她枕在他的肩上,耳边听着他的起伏心跳,数着数着,她的心也稳了,哪怕眼前即将又是一个乱世。
“总统走了后,北方乱了好一会。大元帅走了,南方只怕也会乱上一阵。岭南,咱们坐不久。”他抚了抚她的发,似是安慰。大元帅走了,他们俩按理是要去奔丧。
“你,急着回奉天?”
“奉天的事要处理是其一,其二,岭南不安全。”
秦镐入关主政任职大元帅一职后,当即宣布秦少庄继位奉天督军,这何尝不是秦镐下的棋子,把奉系的主心骨安定下来。他的位置迟早要交给秦少庄,奉天的局势必须牢牢抓紧在秦家的手上。这是关外与南北最大的不同。
秦少庄说起奉天的事便让她想起了孟婉君。周螽斯给她写了封信,信上说傅樾桐除了每天去探望孟婉君便是留在周公馆。没有见过傅福晋,也没有去为孟婉君的事奔走。周螽斯说他对周家的生意很是上心,十天半月便要给南洋那边拍电报,安排生意的事,近来愈是频繁。
“孟小姐的……事,定了日子了吗?”
“定了,三月十五。”
“三月?”
“孟小姐写了信给我,三月十五是她儿子的生忌。念在她过往的功劳,也无不可。”
秦少庄和周季夏在送殡结束后,只在雅园住了三天便直接回奉天。他俩见了穆辰,周云卿和秦喻的儿子。名字是周伯邑取的,“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周伯邑的意思是希望孩子一生顺遂。
岭南的仲春还有些倒春寒,周季夏给周伯邑奉上热茶后,搭了一件披肩便陪他坐在阳台上,看着雅园的小春色。
周伯邑问起傅元桐的近况,季夏淡淡回了两字,挺好。
“他前些日子写了信给我,连带辞职。”青花盖碗握在他手里,是驱寒而非喝茶。“我听闻了孟小姐的事,是个可怜的姑娘。元桐跟她的事,我也听说了,所以觉得她更可怜。可小小,你把元桐从南洋请回来,是想帮他还是想伤他?”
“父亲是怎么想的?”
风一吹,岭南的细叶榕的黄叶便吹落,铺一地,成了黄色的地毯。落叶了,根呢?
“我怎么想是我的想法,终归重要的是你怎么做。”
她握起周伯邑那枯萎的手,心底想向他忏悔当年运骸一事。可一想他如今身体,半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也是好事。
“孟小姐的儿子走的时候,她来东山小筑找我,让六爷回来送他们的儿子最后一程。我想着,孩子在时,六爷不知道。孩子走了,六爷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知道了,不过徒留遗憾。可这,不见得是对他好。”
“那这一次你也是这么想的?”
季夏浅笑,“我怎么想是我的想法,终归重要的是他怎么做。”
季夏想让他看着心爱的人死去,想让他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无奈,想让他心痛,想让他后悔。她想报复傅樾桐背叛,可是,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