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你如实告诉我,你爱这个孩子吗?”
“那是自然。”
“可是,你连这个孩子的母亲都未必会好好放在心上,又何来爱这个孩子之说?”
“你觉得我对你不好?”
“你对我很好,只是你不爱我,你爱的是姮。”
“你这是在怨恨我吗?”
“你要是爱我,反到会让我觉得不安。”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修罗的手明显地一抖,琴弦嘣地一下断了。雪,下得更大了。
“是因为他吗?”他一边收拾残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想看彩虹,可以吗?”那根弦断了以后,心中有些期待,期待他会变戏法一样地让弦化成天上虹。
他犹豫了良久,摇头,道:“不可以。”
“我好久没想起他了,你说世人是不是都像我一样健忘?还是,我骨子里就不是个好女人,人不在了,爱也就不在了?”
“不是你的错。”他忽然释然地笑了笑,“我想了想,如果是男孩就叫长安,女孩就叫如愿,你说好不好?”
“随便你吧!”淡漠地走开,离得他远远的。
那对腓腓在宫门口招摇,见我过来,朝我挤眉弄眼。猫儿送过来的时候,我还因为他们的相似常常搞混。这才过了没几个月,就成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只。时间的魔力,真是无法预计。
下午的时候,趁着修罗不在,抱着腓腓们悠闲地晒晒太阳。晒着晒着,就昏昏欲睡了。闭上眼睛,就感觉到几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我脸上蹭啊蹭的。
“小离,别闹了,容我睡会。”蹙了蹙眉,把那几只不安分的小爪子按住,我继续打眠。
“您是在跟我说话吗?”一个男声突兀地响起。
我猛地睁开眼,正红色的衣裳迎风飘摇。原来,真的小离来了。我朝他笑笑,指了指怀里的小东西,道:“猫儿送我的,硬是要叫它们小离,我刚刚是喊它们来着。”
小离听完这句,万年冰山一般不苟言笑的脸呆了呆,然后露出一丝笑意。
“你是来找修罗的吧?他刚走了,你晚些时候在来吧。”我招了招手,眉清目秀的侍人伶俐地走了过来,抱走了腓腓,随手为我披上一件披风。
“这些侍人,好生奇怪。”小离低声地念叨。
“都是修罗安排的侍人,做事周到的很,没什么奇怪的。”侍人们有条不紊地收拾好桌子,奉上茶水和点心。我亲自为小离斟了茶。
“您多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了,猫儿最近有到您这儿来吗,我已经好些天没见着他了。”
“猫儿?说来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那陛下近来都是和您在一起吗?”小离追问道。
“是。”
小离的眉眼垂了垂,脸上划过一丝忧伤。
“怎么了?”我问,“猫儿一般不是都和你在一起的吗,你们,吵架了?”
“他自己心里不痛快,说是要出去走走。我以为过个几天他就会回来,可是,都大半个月过去了……”
“你有没有去美人巷找找?”那篇暮报上的文章,我还是记忆犹新。
小离像是被戳到痛处般了似的,忽的一下站起来,疏离地道:“告辞,打扰您了。”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宫门外,恍惚间我觉得,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迦叶来了
修罗是个很准时人,至少每天快要吃饭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在石桌的对面侧着脸微笑地看我。可是今天,他居然没有出现。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都是我喜欢吃的。怀里的腓腓们见到可口的食物,早已雀跃地眯起了眼睛,两张大嘴巴里不时地流出口水。
“乖,等会儿。”我摸了摸它们的头,想要平息它们的躁动。
左等右等,他没有来。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我的安抚对腓腓们终于不再起作用,那两个小东西奋不顾身地挣脱了我的束缚,跳到餐桌上大快朵颐起来。
“修罗今天不来了?”我自言自语。
“是。”离我最近的一个侍人接口道。
“他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下?”我有些不痛快。
“迦叶突然造访,让人措手不及,可能是一时疏忽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个清楚?”我诧异,转过头,仔细地凝视侍人的脸。侍人的脸很白净,眼神很清澈。那种清澈是绿袖比不上的,也是魔界妖灵们所望而却步的那种清澈。
侍人像是有准备般地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今日的暮报,我一只手接过。头版的头条,大大地写着几个红字:迦叶来了!文字的旁边是迦叶的影像。报纸上的迦叶穿着洁白的僧袍,右手扶着一根通体金黄的法杖,穿过第一围被曼珠沙华覆盖的小径,他的身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迦叶那身洁白像是皎洁的月光,一点点的,向魔界的腹地深入。
报道的下方洋洋洒洒得都是魔界妖众对迦叶此行的看法。妖灵的反应都很强烈,欢迎的、反对的各执一词,在版面的下方相互对骂。大多数道行颇深的大妖灵们持的都是排斥的看法,而绝大多数的小妖怪们则是一脸陶醉地表示:相由心生,迦叶大人这么好看,怎么会做出对魔界不利的事来呢?心中嗤笑,小妖怪就是小妖怪,没见过世面,迦叶那张脸比之修罗还差得远呢!
“迦叶是个什么身份?”饮了口茶,我问侍人。
“迦叶是梵天的弟子,在佛最爱的十位弟子中排名第一。”
“那他很厉害了?”我继续问。
“迦叶少欲知足,专治于修行。擅长于说教,舌灿莲花,据说能在唇齿之间将危险化于无形。数千年来,还未有人与其交过手。”
“他来干什么?”听了侍人的话,心中忐忑。
“不过是想劝陛下舍了此处,返回梵天罢了。”侍人边说边开始收拾起杯盏,丰盛的食物在一杯茶不到的时间里被腓腓们一扫而光。吃饱喝足之后,它们又惬意地钻回了我的怀里。
“修罗会同意吗?”
“同意不同意,又有什么区别呢?”侍人优雅地朝我行了个礼,端着盘子就要离去。
“你,只是个侍人?”
他停下脚步,背着我点了点头。
夜里很晚的时候,修罗顶着一身风雪回来了,我立马合上手里的札记,锁到了柜子里。
“你不冷吗?”即使是冬天,修罗也只着一件正红色的外袍,薄薄的,风一吹就能张扬地飞舞起来。可是这话刚一问出我,我就后悔了。他修罗是什么人,会畏惧这点严寒?
“不是很冷,习惯了。”他笑着回应我,眼神却定格在了那个上了锁的柜子上。我把身子往那边靠了靠,遮住了他的视线。
看到我的举动,他又笑了笑。我不自然地红了脸,连自己都开始鄙视自己,那样做不叫做掩耳盗铃又该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