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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绕伽蓝_朝暮小姐【完结+番外】(26)

  “我要去梵天一次。”他倏地正色道。

  “多久?”

  “至多三日。”他皱了皱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说话算数?”我关切地问。

  “稚子!”他好气又好笑地抿了抿嘴。

  那句话,让我安心。本以为,迦叶会带走他;本以为,他就要一去不回了。原来,潜移默化中,开始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日子。

  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我牵着修罗的手,漫步在梵天的桃花林里。桃花刚刚过了它的花季,零落成泥,在肥沃的土壤里休眠。修罗折了根光秃秃的桃枝,他说,再过些时日,就要结果了呢。我冲他笑,说:到时一起来摘桃。

  就在这时,一个期期艾艾的声音响起:“殿下,你是忘了当初的姮了吗?”

  我们一齐回头,只见泥上的落英飞速聚集,一瞬间堆积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在我胀痛的眼睛中渐渐清晰,涩涩地睁大眼,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哭诉着想要拉住修罗的手,修罗的指尖颤抖个不停,眼里是我没见过的心痛之色。他甩开我的手,一把抱住那个风中残烛般脆弱的身子,不敢置信地轻声呼唤:“是我的姮来了吗?”

  女子嘤嘤地哭泣,一边点头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殿下,那女人是谁,她怎么和您在一起?”

  沿着那女子的指尖,修罗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古井无波地道:“你回来了,她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修罗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好听的声音一直在告诉我: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明知道是梦境,心还是猛地抽搐了几下。

  挣扎着坐起身来。修罗随后也睁开了眼,修长的手指拭了拭我的脸颊,他问:“梦魇了?怎么还哭了?”

  心痛的余波还没有止息,我捂着胸口问:“我是不是长相肖似姮?”

  修罗的头,缓慢地,一下,两下,三下点了点。

  “在你心里,我什么也不是,是不是?”说着说着,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

  “我若爱你,你反会觉得不安。”他重复了句几日前我说的话。

  “恩。”自嘲地笑了笑,“我也就是随口问问,你不要当真。”

  “东方未明,睡吧。”修罗扶着我躺下,收了脸上一贯的笑容。他取了书架上的《心经》,往偏殿走去。

  “为什么选择了秽浊不堪的魔界,这里根本配不上你高贵的身份!”偏殿的门吱吱呀呀地响了几声,在门就要合上的那一刻我问他。

  “她不在了,哪里都一样。”

  ☆、三日的约定

  冬去了,春来。

  修罗口中的三日被拖延成了三十日都不止。

  迦叶擅于论理,舌灿莲花,莫非修罗真的心动了,想留在梵天了?

  侍人们为了迎接春天的到来,把宫殿中抵御严寒的冬器都收了。重重叠叠的宫阙重新点上了翠绿的颜色。

  那两只腓腓自修罗走后,整整瘦了一圈,不吃不喝的,习惯性地蹲在宫墙边,凝视远方。那眼神,哀怨而惆怅,如闺中的思妇,双目含愁,愁肠百结。

  每天吃饭,看书,睡觉,倒也落得清闲。猫儿偶尔会过来看我,给我平淡的生活添上一点乐趣。侍人们会在每天晚饭的时候把当天的暮报给我看,大多是是些无关痛痒的对春天的溢美之词。报纸的最后一版是教育版,前几天在上面看到善善了。善善被塑人堂作为典型的学子被特别提出来表彰了,他在报纸上一直笑着。我却不敢多看,他长得已经像极了小鱼,单单少了他父亲举手投足之间浑然天成的写意洒脱。

  趁着修罗不在,我把那幅寥寥几笔的画挂到了寝室。每晚临睡前看一会,数着修罗和姮的喜怒哀乐,心情也随之跌宕。

  昨天,在画里看到了那个长大了的姮。那么美好,美好就像清晨的第一缕曙光一样,划破长空,注定让人们仰望。她和修罗站在一起的时候,真是一对璧人!

  他们发生了争执,就在昨天。

  画中的女子站在池边,池水漫过了鞋子。女子的脸上泛着铁青,十步开外的修罗,双眉凝起。

  “讲经,讲经,除了经卷你还把什么放在心上?殿下,都快一千年了,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女子的语气让人动容。

  “传扬佛法是普渡众人的大业,那些小儿女情态岂是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三百年前,我的成年礼,您没来;两百年前,私入凡间被斥,您没管我;一百年前,我在比丘尼院前踟蹰,您也不知道。转眼,又一百年了,今天要不是出此下策,您是不是都快忘记我了?”女子一边说,一边踏着往池里走。那池水上泛着绛紫色的烟,即便是我这样的游魂也能感到它慑人的寒凉。

  “姮,你回来,不要做傻事!”修罗飘着云要去拉回女子,女子见状,直挺挺地倒入池水中。然后,我就看到一团银白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入了水里,将女子弹出了好远,但落地却又极其轻柔。

  “殿下,殿下……”女子回过神后,小步快跑着奔回池边。

  呼喊了好久,修罗终于披着一身的湿漉艰难地走上岸来。看到女子,又安心地笑了笑,道:“姮没事,真好。”

  “殿下,那水,那水是可以抵御红莲业火的极阴之水,您,您没事吧?”女子抽噎着,施了简单的法术,烘干了修罗湿重的衣裳。

  “下次,咳咳,不可以再这样了。”修罗咳了两声,脸色有些苍白。

  “姮只是想您了,没想到却弄巧成拙,都是我不好,我不好……”女子哭泣着投入修罗的怀里,“怎么办,怎么办,泡过了那极阴之水,这一辈子都沾不得凉气,我,我……”耳边是女子收拾不起的悲伤。

  “姮,只剩九十九卷经了,等我讲完了,我就不出桃林了,日日和你作伴。”

  “当真?”

  “当真!”

  “殿下,姮最爱您了。您离开的日子里,我无时不刻不想您。”女子认真地说。

  “我知道。”

  “那您爱姮吗?”

  修罗的头郑重地点了三下。

  “那,那您是最爱姮吗?”女子含羞带怯地转过身子,却又偷偷地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修罗的反应。

  “姮最重要。”

  “呵呵呵,那姮就耐心地再等几百年,不会再打扰殿下。殿下每天要多多讲经哦!”

  “好。”

  修罗神态安详,嘴角爬上一缕笑容。

  夜深了,人也有些倦怠,我从画里退出来,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想不明白,佛门清静,有谁会背弃善的本质骗姮?修罗灵力如此高强,他难道不会先知先觉地察觉姮的异常?

  姮死在了别人的谎言里,真的是这样?

  翻开手札,已经来到了最后一页,明天就要更换新的簿本了。蘸上浓浓的墨汁,提笔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思量再三,还是作罢,算了,以后再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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