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瑛娥没有说话,只眉宇间飞出几分得意之色。她的文采在京城数一数二,压段十四那个草包,实在大材小用,不过给魏王长脸面,确是该当。
魏王首次挂帅出征便一战平定河北,功勋卓著,名声大噪,她这个准魏王妃也应当借着重阳宴游,在百官命妇面前再给魏王造一层声势。
···
回府一路,段简璧神色平静,好像已对白日窘境没了感觉,回到府中径直找到了管家处。
“劳烦管家帮我多找些诗文集,我想看看。”
王妃亲自来吩咐,且看上去十分认真,管家忙应,又问:“需要多少?”
段简璧道:“多多益善。”
马上就至重阳宴游,不管吟诗作赋还是飞花令都必不可少,今日只是少数女眷在,丢的人算小,到时百官命妇皆在,她没多有少总要接上几句,不能再叫旁人耻笑她腹内空空,连带着晋王也脸上无光。
“王妃娘娘且先回去,小人一会儿给您送去。”
段简璧道声“有劳”,回了玉泽院。
诗文集都在晋王书房,管家虽奇怪王妃为何不直接找王爷索要,但事情既到了他这里,自然推诿不得,去向晋王禀了此事。
听罢管家所禀,贺长霆也没多说,叫人把一个架子上的书搬下来。
贺长霆征战忙,也许久不翻这些诗文了,书册上难免积了些灰尘,他命赵七拿抹布。
“王爷,我来。”赵七拿着抹布三两下便擦好了一本书,接着擦下一本。
贺长霆皱皱眉,道:“我来。”
赵七见王爷神色,嫌弃他又不好明说的样子,讪讪一笑,把抹布递了过去。
贺长霆擦书极有章法,从封皮到书脊再翻至封底,连三个窄面的扉页缝隙也没漏掉,里里外外挨个擦了一遍。
然后才挑出几本简单易懂又不是特别广为人知的集子交给管家,说:“告诉王妃,能背多少算多少,不必勉强。”
管家见只有四本集子,觉得不够:“王爷,王妃娘娘让多找些,多多益善。”
贺长霆想了想,或许她以后也能接着再看看,道:“都拿过去吧。”
赵七帮忙把诗文集送过去后,回来问贺长霆:“王爷,王妃娘娘为何不直接来咱们这里要,非要差管家来要?”而且王妃娘娘好几日没来王爷这里了,王爷更不曾去过玉泽院,难道两人闹了别扭,他竟不知?
赵七纳闷的很。
贺长霆不答,只问:“上林苑的宿卫都安排好了么,万一出差错,是掉头的罪。”
“王爷放心,安排好了。”赵七又低声道:“属下听说,圣上这次如此大规模选拔人才,有意要给魏王殿下也配一个亲兵营呢。”
“以前狩猎大赛哪有这么多人参加,更不可能放平头百姓进来,这次真是下大力气了!”
“王爷,您别怪属下说话难听,那河北一战,是个长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魏王啥也没干啊,出谋划策是你,带兄弟们出生入死是你,魏王连那行军大帐都没出,不过挂了个帅名,功劳竟全占了,您以前再大的功勋,回京来,也没见圣上亲自跑东城门迎接,也就是在五凤楼,宫门口,楼都不下!偏心眼子!呸!”
赵七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忍不住呸了一声,呸完才觉不妥,看着晋王支支吾吾:“我……不是……呸圣上。”
贺长霆知晓赵七并不是口无遮拦之人,定是憋屈狠了才有这一番感慨,没有多加责难,只带他到了舆图前。
朱笔圈起来的部分仍有半壁江山,北边的室韦、西疆的突厥、江左诸小国,都尚未纳进大梁疆域。
“前路还有万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且不管怎样,他这次的目的达到了,待到重阳宴后,便可向父皇奏议西疆之行。
谋至夜半,贺长霆出门至庭中活动筋骨,无意中往玉泽院方向瞥了眼,瞧见那里似乎还有亮光。
夜已很深了,她竟还没睡么?
第35章
贺长霆收回目光,又在院中踱了会儿步,再看那院子里光亮依旧。
“我去睡了,你也睡吧。”贺长霆对赵七说罢,进得书房灭了灯。
赵七素来入睡快,但警觉性很高,才入梦乡没多久,忽听得晋王房门轻轻响了声。
他忙爬起来到窗子前看。
见晋王手脚极轻地掩上门,脚步轻健出了院子,不知做什么去了。
赵七虽然奇怪晋王何故深夜出门,但王爷既没吩咐他跟着,他便也没有多想,折回去睡了。
贺长霆披着如霜月色上了假山。
玉泽院被完完整整收进眼底,房内摇曳的烛火明亮如昼,一道颀长秀丽的影子打在窗上,她脊背挺得笔直,捧书夜读,过一会儿,脑袋垂下去不小心点了两下,她便又站起来,捧着书在房中踱步,周而复始。
并没有朗朗的读书声打破这秋夜宁静,她大概是在默背。
有时,她贴窗子极近,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见,还是那般俏生生跃动着,看的人着迷。
玉泽院的光终于暗下去时,已经是三更末了。
贺长霆眼见着那道影子骤然匿进黑暗里,又站了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才抬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