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站在黄金蕊丛里的模样,虽低垂着眼,风骨却盖过了满苑霜英。
不知她是不是又被白日里的情景气哭了,不知她方才捧书夜读时,那乌密秀长的眼睫上是否挂着泪珠。
···
行军之人惯来起的早,贺长霆与赵七一早便在院中晨练了。太阳还未露头,天光微弱,赵七这次先发现了玉泽院里的光亮。
“王爷,王妃娘娘何事起这么早?”赵七探头朝玉泽院方向望了会儿,确定是那里的光亮。
“不知。”贺长霆持长刀与赵七对练,省得他整日里操那么多闲心。
“要不我去问问?”
赵七热心提议,贺长霆攻势来得更急,叫他无暇多嘴。
“王爷你慢点,王妃娘娘来了!”
赵七应接不暇,随口开了个玩笑,不想贺长霆迅即收刀,朝院门口方向望去。
竟是信了赵七的话。
门口空无一物,贺长霆方知被骗,提刀又朝赵七砍去。
赵七察觉王爷攻势有点猛,边挡边逃:“兵不厌诈,王爷你教我的啊,再说一点动静都没,我也没想您真会信呐!”
放在往常,莫说与他一个人对打,便是与四五个人混打,这种伎俩也是骗不到王爷的,谁想这次王爷不仅信了,还转头转的那么快,倒像盼着王妃娘娘来似的。
“输了输了,我认输了,别打了。”赵七招架不住,最后索性落荒而逃。
“我叫裴元安来陪你打!”
赵七跑了出去,贺长霆皱皱眉,却是来不及拦下了。
裴宣住在属官所居别院,与晋王夫妇所居正院隔了一堵夹墙,距离并不算远,赵七很快跑了过来,却没立即叫裴宣过去,而是问:“裴元安,你知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娘娘吵架了?”
裴宣一愣,他这几日都在养伤,刚刚能下床走动,只在院子里走走,不曾出去过,怎会知道这事?
“因何吵架?”裴宣问。
赵七自然也不知缘由,只猜测道:“不是因为你吗?你没露馅儿吧?”
裴宣不说话,王爷虽已给了他承诺,但只要他们一日没离开晋王府,阿璧就一日是晋王妃,他得守着规矩,不能做出格的事,叫王爷蒙羞,更不能将这桩事泄给任何人。
“到底是不是因为你?”赵七性子急,催道。
裴宣摇头,并不说话。
赵七只当他否认了,心里一松,“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呢,你不知道,王爷好几天没理王妃娘娘了,之前可是……”两三日就要见人一回呢。
念及裴宣与王妃旧事,赵七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不是因为你就行,你好好养伤吧,我回去了,再陪王爷打一会儿,别叫他憋屈坏了。”
赵七要走,却听裴宣问:“王爷这几日,很不开心么?”
“王爷那张脸你又不是不知道,瞧不出什么情绪,总之觉得不对劲。”
赵七回到晋王正院,又与王爷对练了会儿,双方都大汗淋漓才作罢。
赵七朝自己腋窝嗅了下,嫌弃的咧咧嘴:“一身臭汗,冲个凉去。”
贺长霆拿巾子擦了把汗,也往盥洗室去冲凉,突然想起王妃身上的味道来。
她每次情到浓时,瘫累地直不起身子,像只骨头还没长硬的猫崽儿,依偎蜷缩在他怀里,因为出了汗,还总有一股婴儿般甜甜的奶香气,叫人忍不住想再啄两下。
意识到所思所想,贺长霆舀了一瓢冷水从头浇下,将那不该再想的过往驱逐流放。
一切只是欲望罢了,他不能被欲望所控制。
一念才罢,一念又起。
他又忍不住想,她昨夜睡那么晚,今晨起这么早,是在背诗文么,那么厚一摞诗文集,足有半人高,她打算都背了么?
重阳宴游有他在,总不会再叫她像昨日宫中采菊一样被人欺负成那般。
到时不论吟诗作赋还是飞花酒令,有他相助,不会叫她难堪。
她如此用功,如此努力,也是想给他争一份荣光吧。
她在尽职尽责,尽她所能做着他的王妃。
贺长霆又浇了一瓢凉水,彻底不再想她。
冲过凉用早食,贺长霆素来食不语,一旁的赵七却又突然叹口气。
贺长霆当没听见,不理他。
赵七便问:“王妃娘娘是不是很久没给王爷您做酪粥了?”连累他也沾不上光。
贺长霆手下一顿,口中的饭食又去了几分滋味,更寡淡了些。
不过一息之间,贺长霆容色恢复如常,继续吃饭,好像没听见赵七的话。
贺长霆一言不发,赵七说的无趣,便也不说了,三下五除二吃了饭。
饭毕本该直接去官衙的,贺长霆却又进了书房,两刻钟后才出来,手中拿着几页纸稿递给赵七:“送到玉泽院,让她背完这几篇就行,其他的可以不再背。”
赵七认得字,见纸稿上写了诗文,三页纸一共六篇诗文。
“王爷,您自己作的么?”赵七笑嘻嘻问,又瞥了眼,看不懂,不知道算不算情诗。
贺长霆道:“你只管送去,她若问起,你便说不知谁作的。”
他先行一步,对赵七说:“府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