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只要你说会来,我就会一直等,现在我不是等到你了吗。
最终,她删掉了那些密密麻麻表达自己不服气的话。
只回答了一句,“没关系,他会好起来,我相信他。”
几个小时后,答主又回复了她,“如果他不能解开心结,要做好反复复发的准备,或许会伴随一生,最先伤害的就是身边最亲密的人,即使这样你也接受吗?”
这一次,她从看到对方的回复,到点击发送自己的回复,只用了不到一分钟,没有任何犹豫。
“当然。”
她那群小侄子开学比她早,所以顺顺利利送走小侄子后,她拿着赚得盆满钵满的补课费,也踏上了回北城的车。
那时候离她开学还早,但她在家也没什么事做,无非是看看电视剧,听着楼下的麻将声。
几番舟车劳顿,她又回到那间拥挤在窄巷里的鱼缸。
她抵达的时候是下午,那天的北城阳光明亮,沿街是金灿灿的太阳,将狭窄冗长的深巷照得灿烂明亮。
但是她拿出钥匙打开门,屋里是死寂般的闭塞,唯一透光的窗口被窗帘厚厚遮掩上,照不进来一丝光。
狭小的空间由于通风闭塞,拧着一股腐烂般的味道。
昨天吃过的外卖盒还躺在地上,他暂时还没有精力去收拾。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比最初找到他的时候好太多了,那时候他废弃得任由自己躺在垃圾堆里,多一分力气都会跌入地狱,有时候干脆不吃,所以后来瘦得像一把枯骨。
他至少,这次无论多么痛苦,都在试着不让她那么担心。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努力,他也在尝试着让她不要那么担心。
所以,当然。
答案是当然。
即使他一生都会这样反反复复病发,一生都伴随着无法控制的冷漠,但他坏掉的心脏里,仍然流淌着滚烫的部分,那是他在和她一起努力的证明,是病痛和命运都无法熄灭的热。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应该是趁着平静好不容易睡着,在闭塞昏暗的光线里,居然有几分宁静的温柔。
所以她动作很小的轻拿轻放,慢慢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因为他的失眠很难得能有睡着的时候。
等她慢手慢脚收拾完了行李,手上都是脏兮兮的灰尘,她又匆匆下楼去下面的公用洗手池洗手,因为家里太小,水龙头的声音一定会吵醒他。
北城的寒冬很冷,冰冷的自来水冲过一遍后,手冻得通红。
她回来后立即把手放在暖气上烤着,皮肤肿胀发痒。
但他安稳睡着,居然难得见到他呼吸均匀的躺在那里,像童话故事里沉睡的睡美人公主,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清瘦又漂亮,让前赴后继的王子愿意一路披荆斩棘、屠杀恶龙。
不过他能这样睡着的时间终归是太少,所以在傍晚来临前,他就闷痛着醒了过来。
他缓慢又迟钝地睁开眼,瞳孔里是麻木的茫然,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法感知的漆黑,仿佛只是一面冰冷的镜子。
然后缓缓的,视线的聚焦看到了她坐在面前。
那篇死寂的漆黑慢慢有了微光,定格在她身上,麻木的大脑还在缓慢地反应着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她俯身捧着他的脸,轻轻地向中间挤到一团,对他特别灿烂的笑:“在家好无聊,把我的小侄子们送走开学我就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
他呆滞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神色。
但是一动不动,一次眨眼都不舍得地看着她,像尚且稚嫩的孩童天生对亲人依赖,哪怕什么都不懂,也自然而然地依赖。
很久后,他才缓缓颤了下眼睫。
他慢慢张开嘴唇,微弱干涸的声音,慢慢挤出一个字,“想。”
她忽然就鼻尖泛酸,俯身抱住他清瘦的身体,“我也想你,很想你。”
她埋头闻着他身上柔和的清香,发丝也干净,他真的很努力在改变这一切,哪怕复发回最严重的时候,仍然很努力地让自己好好生活着,不让她太担心。
所以无论他如何坠落,都始终是她的林嘉远。
她抱得久了,渐渐能感觉到他无力的手也回抱住她。
被她拥在怀里的头颅,再一次用干涸的嗓音说,“想你。”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用笑着的语气问:“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有。”
“最喜欢的人是谁啊?”
“弥弥。”
“以后也要最喜欢我。”
“好。”
他每一个字都缓慢地回应着。
等到眼眶里的湿润慢慢消失,她才放开了他,低头去亲他。
他乖顺地闭着眼,但是感觉到她想更深一步时,抵触着收回头,面对她质问的眼神,他闷闷道:“没刷牙。”
她眨了眨眼睛。
他还是这副平静的表情望着她,明明是没有情绪呆滞的脸,但是居然做出以前才会有的反应,这种违和感莫名地可爱。
她搓搓他的脑袋,“好吧,正好我也赶了一天的路,那我们一起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