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病症让他比平常人更敏感易碎,但是他的心很柔软,只要她耐心多哄几遍就能哄好。
但她总有没时间也没精力的时候,好几天睡在实验室,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到后面两天甚至通宵,做完比赛设计后人都要猝死了。
暑假留校培训、试练。
到赛区参赛。
封闭进行测评。
这个准备了接近一年的比赛在一路过关斩将,一步一步走向这个专业最高的殿堂后,她终于再次回到了北城。
北城已经入秋了。
沿街的银杏叶像一封封迟来的信件,泛着枯萎的金黄,在风中凋零。
如同她一度想要挽救的爱人,在无望中死去。
“弥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会放弃我,对吗?”
她打开保温桶,正准备喂他吃饭的时候,他忽然这样问。
病房外的深秋已经很浓了,金黄的叶子在风里飘落着,如同命运的终章,写着十五岁的那一年,他们终于重逢相见。
银杏叶从他们的头上纷纷扬扬落下,像纷飞的蝴蝶。
他说如果人生可以选择的话。
在她点头后,他又说:“但是如果,我变成我妈妈那样呢。”
她拼命摇头。
他平静地坐在那里,面容温和一如从前,窗外是枯萎的蝴蝶、凋落的章节。
“可是如果到了那一天,我想让你放弃。”
“伤口太疼了,弥弥,你值得更好的人。”他看着她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起码,你该过正常的人生。”
第93章
北城连绵几天的阴雨还没停。
出门的时候, 天色尚且干燥,打个电话的功夫,阴雨越下越大, 北城大学那栋闻名的图书馆高耸在细雨绵绵里。
她出门急,没带伞, 只好用随身背的包顶在头上。
匆匆挂断了林嘉远的电话,“你吃完药好好睡觉,我答辩出来再给你发信息。”
“好。”
听着他在电话那头答应的声音,她这才安心挂掉了电话, 顶着书包就沿着细雨往拙清楼跑,她今天特意换了着装, 头发也认真卷过。
一路上都是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的人, 她的专业答辩安排得很晚,许多其他学院的人都已经不在校内,答辩完就等着拿毕业证。
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 自然仍然有人挥霍着大把青春,各自忙碌,各自肆意。
拙清楼外停了辆黑色的车, 隐蔽在蔷薇后。
她没有注意,匆匆跑进楼里,躲那细细密密的雨。
答辩的顺序早已经抽好, 她抽到了最后一组,所以那场答辩从早上熬到了下午。
她身上的雨水贴在皮肤上,凉了又蒸干,身体从紧张到发凉再到晕乎乎的热, 终于熬到答辩结束,她已经有点头晕脑胀。
好在答辩顺利, 她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撑着精神做完答辩,在老师们满意的神色中结束了她四年的大学生涯。
外面的阴雨没停,天色灰蒙,笼罩在昏暗的潮湿中。
她的脑袋越发昏沉,但还在扬着一张笑脸帮着老师们关仪器、收拾东西,把门锁好,这才走出拙清楼。
她嘴甜又会来事,手脚麻利,所以虽然在成绩上不如班上那几位顶尖大牛,但胜在机灵又好学,校赛省赛都拿过奖,四年下来很受老师喜欢。
走出拙清楼时,几位老师还在关心她的实习,问她是不是要急着回公司,老师有车可以送她一程。
她一张笑脸说着:“不麻烦老师,我跟师父请了假,今天不用回公司了。他知道我导师是您,说什么都让我好好准备,答辩为主。”
“哈哈,你师父当年答辩的时候跟你一样,坐下面还紧张呢,一上台就整个人都精神了。跟着他好好学,能学不少东西。”
“当然,我每天问得他都嫌烦。”
笑着送几位老师走后,她满脸的笑容才忽然间疲惫地慢慢垮下来。
她晕晕沉沉的脑袋,抱着自己的书包沿着校道往前走。
好在细雨暂时停了。
风吹在阴沉里,凉悠悠的冷。
她没注意,身后慢慢跟着她的车。
她正低头看着手机,看着和林嘉远的聊天记录,她斟酌着措辞,向他说着自己的答辩情况,想问他还回不回学校照毕业照。
她低头太久,再抬头时,眼前是一时没有缓过来的晕眩。
她身体下意识地朝前晃了晃,好在身体平衡好,这才没有摔倒下去。
但是头太晕了。
她不得不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股晕眩还没停。
因此身后的停车声也没有听见。
当那股晕眩慢慢消失,她睁开昏沉的眼皮,抬头望着细雨绵绵的尽头,会议厅还灯火通明着,但这会儿显然也到散场了。
这一阵风很凉,她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她没当回事,只当是其他从这里路过的人,直到那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停了,很久都没有再重新响起来。
她怔了一下,慢慢回头。
这一回头,撞上一张熟悉却已经有点陌生的面孔。
看到她的脸的一瞬,沈既白的神情也有些怔,原本提着几分戏谑的玩笑,在等待着这个重逢的时刻,但在这一个瞬间淡下去,变为眉头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