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初对心理方面的疾病也一无所知,仅有的了解局限于高中时每次卫生课上老师浅显的介绍,她也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总想办法让他开心。
为此搜了很多相关的帖子,各个软件的收藏夹都是相关的内容。
再到后来,坐在北城大学那栋闻名的图书馆,抱着一本又一本厚重的书。
她修完了自己的学分,在大四写忙着毕业之前,她有一段空闲的时间,其他人已经在趁此享受最后的青春,旅游、睡觉、打游戏,或者投笔小钱初尝创业。
林嘉远没日没夜补着落下的课程,争取能够顺利毕业,她趁此选了心理学的课,每次讲座也很早抢去排队,惊得老师以为她打算考研跨考专业了,还劝她三思。
心理学的教授看到有个非本专业的学生,而且这专业跨度实在有点大,她半路来学,居然课都听得懂,作业也交得在水平中上,教授因此颇为诧异。
在某次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碰到,跟她打招呼,看到了她手里捧着厚厚的心理学相关的书。
几句寒暄,教授终于问了个好奇很久的问题,“你怎么会想来学我们这门课?”
那时她的脸上正挂着笑。
一笑起来就很甜、讨喜又大方的笑。
能将她的七分忧愁遮掩成三分,说得也像半带玩笑,“我想救一个人。”
这个年龄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教授早已见惯了这些学生们的风月浪漫,陪另一半来上课、和对方一起考同样的专业,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毕业后还喝过不少教过的学生的喜酒。
所以当即就打趣道:“你喜欢的人?”
那时应该笑着承下那句话吧,那张笑起来很甜的脸像贴在她脸上的面具,已经没有办法扒下来。
这番师生调侃的对话也就可以适可而止了,得到一句你们感情不错的回应后就可以结束。
但那些从教授的课上受益匪浅的内容,让她忽然觉得,也许这是所有被人不理解、被人冷嘲热讽的日子里,唯一可以懂他苦痛的人。
所以鼻尖忽然一酸就说道:“他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那段干燥反复的小雨季。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她以为他的手续办好还要一段时间。
他在那时已经病得很严重,靠着药维持着平静,本应该不再四处奔波,但特意远远地回了一次北城,陪她拍了学士服的毕业照,将她的青春定格在了那场朦胧的细雨。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年幼时写在练习册上天真又大言不惭的梦想,没想到真的全都实现了。
但是好可惜,只能走到这里。
他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过北城大学那栋巍峨古老的图书馆、爬满花藤的咏归桥、林荫遮下的对窗长廊,每一步都慢慢地走下去,仿佛就可以放慢他们在这里的每个朝夕。
伞外是朦胧细雨,伞下是送别你我长亭古道、今夕何夕。
如果可以,真希望那天的雨永远不要停。
“弥弥,就到这里吧。”他停了下来,苍白的面容像枯萎的雪花,用尽最后的温度,落在她的掌心。
他瘦得骨节嶙峋,握着伞柄,隔绝着十七八岁时转瞬滂沱的大雨。
彼时他在帘子里面,明明伸手就能碰见,但他一句别过来,她就做了听话的人。
他用苍白的微笑,对她说着最后的温度,“以后,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喝太冰的饮料,不要吃太多的甜食,不要在楼梯上跑太快,不要生病。”
有那么一个瞬间,好像只是回到了过去,下一句应该是不要让我担心。
而后他说,“如果可以,忘了我也是可以的,不用一直等我。”
她吸了吸鼻子,咧开嘴就笑:“好啊,我肯定很快就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找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他笑着,“好。”
他摸了摸她的脸,像是从前,但他再也不说希望江同学好好长大的话了。
他说,“希望弥弥小朋友以后也要开开心心。”
从前总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成熟的大人,别人说一句她幼稚小孩的话,她能急得跳脚,每次听他说一句长大了的夸奖,她都会开心很久,总觉得这样就能快一点保护他。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再也不期望做大人了。
距离抵达南江还有三个站,然而望着窗外倒带的风景,她忽然觉得,这趟高铁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终点了。
她翻开那本买来打发时间的答案之书,页面上写着别再执着。
她不信,再翻开一次,这次是向前看。
耳机里的歌恰好唱到那句“爱你就如风过巷,轰动一场却没留下过往”。
那首《风过巷》在那年火遍大街小巷,将暗恋的苦唱到最寂寞,作词作曲都是沈既白,但是大学四年忙碌,他也远在异国他乡,没跟她有过半句联系,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因此她也渐渐不再关注这号渐行渐远的旧友。
直到这漫长的旅途,她打开音乐播放器,首页推送着近期很火的歌曲,她听着嗓音耳熟,才发现作词作曲人都是Wh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