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
“我妈那在牌桌子上可是无底洞。”
“就算在赌场里住下,我也给得起。”
“那代价呢?要我做什么?”
外面下雪了,灰蒙蒙的天色,雪粒像万物凋落。
顶楼俯瞰着脚下的北城,寸金寸土的高楼大厦也像那些缥缈的雪粒一样,即使巍峨高昂,命运也不由自己掌握。
他在这漫天凋零里,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说,“我不用你做什么。”
她在这样的眼神中有过片刻的软弱。
但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
她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她吃不下太多,胃还难受着。
所以咽下就擦了擦嘴,打算结束这次见面了,很认真也很诚恳地告诉他,“对不起,你想要的,我可能给不了你。”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他的目光始终平静,哪怕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始终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北城的雪也无法落进他的眼中。
她抿着唇,没再说话。但是并不难猜,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北城的人情世故早已将一颗孩童的心浸泡成大人的颜色。
结果他很轻地嗤笑一声,像在笑她的自作聪明。
他看向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来的雪。
他再次重申:“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见不得你这样。”
“那天你冲我发脾气,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我的确不理解,说得难听点,因为我甚至不需要去理解。我完全可以让你变回以前,在我这里,你这一辈子都不用这样辛苦生活,你永远都能天真快乐。”
“但是江弥,你把我想得太世俗,你以为我做这些一定是需要你回报我什么。”
“如果我真要跟你计较回报,高二前的那个暑假开始,你就应该属于我。”说到这里,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情绪却难辨,“你喜欢谁,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看了他多少年,我就知道多少年。”
他侧脸仍然望着窗外俯瞰的商业区,雪纷纷扬扬,万物在他的身侧凋零,他的瞳孔冷眼旁观着。
但在转向她时,恰到好处地映着她的神色。
看着她素白憔悴的脸,像是高三陪在她身边的那一整年,每天见到的她都是这样疲惫,但是时光却能穿越很多年前,是个爱笑又快乐的小鬼。
他希望她永远都是那个小鬼。
窗外是万物凋零,他的眼睛,却始终平静,一字一缓说道:“你想救林嘉远,我想救你,就是这么简单。”
“就像别人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林嘉远,你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救你,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柔软的角落,她在坠落,我只希望她能得到拯救。就是这么简单。”
她听得云里雾里,望着他的眼睛,头一次感到疑惑:“我们以前认识?”
沈既白神情不变,看她的眼神也没有改变。
他的身侧是凋落的雪。
他道:“不认识,不记得了就是不认识。”
她还是回了南江,买了回南江的票。回家简单收拾了行李,主要是电脑和药。
跟沈既白说了一声,感谢他的好意。
沈既白回她,“你也不怕你爸妈把你送去见那个二婚的男人?”
“当然怕,所以我不回家。”
“那你回南江去哪?”
“回去看看。”
他没再回。
她妈妈本来以为她只是说气话,根本不担心她不回家,过年这种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料定了她忍受不了孤独,情绪下来了肯定还是会回家过年,所以跟那边都约好了,就等着她回家见面。
结果听到她说不回家,她妈妈再三确认后,气急败坏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那些难听的词句钻进耳朵,她却冷漠得没有什么感受。
甚至很冷漠地想着,要不要顶嘴几句,往她气头上再添把火,生起气来累得连麻将都打不成。
不过虽然她现在的情绪很冷漠,但道德感知还在,到底是没有那么做。只在她骂累了歇气的时候,回了句:“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而后毫不留情地挂掉了电话。
北城没有直达南江的航班,落地后还要转乘高铁。
春运的高铁挤得像密不透风的人墙,从机场到高铁站再到途中,到处都是鼎沸人声,嘈杂的大脑一刻都得不到平静。
但是她在不忙碌空闲下来,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坐着的时候,除了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
像是被抽走了那根发条。
不再运转,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木偶。
所以没法回应别人的感情,也感觉不到别人的痛苦,哪怕知道对方这个时候一定很难过,但是她无法感同身受。
无法感知对方的情绪,连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语气回应,都是根据以往的生活经验判断,然后将面具戴在木偶的脸上,摆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应付着人际交往的形形色色。
她吃的药有很多副作用,这是其中之一。
但是她工作很忙,不能像当初林嘉远休学那样,有很多时间反复去医院重新换药,直到确定适合自己吃的药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