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居然乐意跟她猜先了。
她随便猜了两个子,还是她先下。
她这次直接天元起手。
都是沈既白以前教她的,多的没记住,但天元起手是嘲讽她记得明明白白,跟他几次下棋都故意这么下。
沈既白看了有些好笑地笑了一声,“你这是仗着这局肯定会赢?”
“那不然呢。”
她稍微抬头,看到他衬衣深黑的领口,想到许多他说过的话。
和他一起坐在这里下棋的那个晚上,他说过很多,只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说的人就是自己,他只说他有一个很像她的朋友。
他就那么坐在自己面前,面对她问的为什么不找那个朋友说清楚你是谁,他只是笑着转开了视线,说算了吧。
别想起来,不开心的事还是忘了吧。
他是这么说。
因为知道不管怎么下,这一局都会赢,所以她连脑筋都没怎么动,不像之前每颗棋子都深思熟虑。
棋子随便一放就等他下一手。
她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告诉我?其实我能有点印象。”
他低眼拿着棋子,看着她乱放的棋子,让她比赢她还难。
他说道:“不想被你讨厌,那会儿本来就容易惹你不高兴,好不容易哄好一点能做朋友,不想又被你讨厌。”
“那我现在知道了怎么办。”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办,是你说了算。”他看着她又随手乱放的棋子,有些好笑地说:“你再这样乱放,我想让你都难。”
“哪有那么简单就让你做到的,你想赢就赢,想输就输,我多没面子。”
他嗤笑一声,“你就是仗着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丧失生命力的身体连这样的玩笑都撑不了几句就感到疲惫,所以只这么几句后就敛起了笑意,枯瘦的脸孔上挂着薄薄的五官。
棋子倒是一直在乱放,毫无章法,东一个西一个,沈既白想让她赢反倒成了需要费心思的那一个。
她说道:“现在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人。”
这样的话是第二次听她说了,即使是第二次,还是会有所触动。
他看着她坐在自己对面,从很小的时候总是惹她生气惹她哭,再到现在,连哭都已经没有了力气,一副形同枯槁的模样。
他的声音变轻,“不会讨厌我吗?”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变得很小,再也不是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但也显得轻柔,“你很重要。”
风吹起身后的花开花落,在孤独里绽放。
短短的四个字,明明是期望已久的,但他现在宁愿不要听到。
从前她很少有这样安分坐在他身边的时候,想把她留在身边总要想方设法,哄她开心也好,骗她答应也好,威胁她同意也好。
她没多少时候是像现在这样,但她连不开心的力气都没有了。
宁可她永远是叽叽喳喳的小朋友,跟他吵不完的架生不完的气,威胁又没底气地说着死定了。
那时候她追问他怎么才能让他认输,但答案其实一直都很明显,只是那时候没法让她知道。
从她掉着眼泪也要逃走的那个冬夜开始,他在她的面前就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认输。
她一难过,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这么多年很多次在她身边,他有很多个机会能够抓住她,但都无法与那个夜晚抗衡,他的手掌承接不住她眼泪的重量,重到能把他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都压垮。
而现在,好像可以告诉她了。
但是在去年她打电话向他求助的那个下午,他就已经再也没法抓住她了,所以在那之后的半年都没再去打扰她。
只是在那半年后,第一次听她说“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人”时,好像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蓝花楹落在了棋盘上,落在他费尽心思才能拱手相让的棋局上,她毫无章法又随意,反倒让他成了费尽心思才能维持下去的人。
他放下了最后一颗棋子,说道:“让我认输不难,只要你能开心就够了。”
他没再看她,径自站了起来,“走吧,带你去吃饭,晚上有演出,明天再回北城。”
她吃完饭又睡了一觉。
沈既白也没去打扰她,不像之前总不明白她为什么现在这么喜欢睡觉,明明从小就是个喜欢到处蹿的人,原来现在休息对她来说那么重要。
到了晚上,他才把她叫起来,看着她睡醒后一副灵魂早已飘走的样子,迟钝慢缓的动作,半天才能慢慢坐起来恢复意识,他只在旁边耐心地等。
暮春的夜色温度有点凉,他拿了外套给她穿上。
她现在乖得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连反应都迟钝着,到了地方,摇摇晃晃扶着楼梯往上走,才慢吞吞地问道:“今晚你不唱歌吗?”
他牵着她的胳膊过来坐下,闻言看她一眼,“想听?”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不给他添麻烦了,“算了,你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要是叫你豆芽菜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