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一点的人也就算了,自己班的,隔壁班的,那目光定在她身上跟激光似的,就这么扭头一眼,已经收集到了无数视线了。
最让她为难的是,她挠挠脸,“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她现在有点摸不准他的脾气,也不了解他的喜好,她的确是跟谁都能自来熟碰头就说不完的话,但那都是建立在大家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的基础上,大家都是普通家境出来的中学生,平常吃喝玩乐总共不过那点。
但沈既白,她对他完全不了解,她们感兴趣的那些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他会喜欢的。
最主要的一点是,她不太想招惹他,所以也懒得费心思去找话。
“随便说说吧。”好在,他现在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其实他大多数时候都还蛮随和的,除了上午惹他不高兴那一次,从来没见过他耍什么脾气。他懒洋洋靠着椅子,语气也随意,“说说看,我过来那会儿,你跟她们在说什么?”
她有点纳闷,“你就从我们旁边走过去的,你应该都能听见吧?”
“听得见,她们在说我,但你不是。”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他的目光转过来看向了她。
他淡淡望过来的这一眼,平静得仿佛随意。他的眼瞳本是偏浅的褐色,却在光影变暗的树荫下融入了晦暗。
给人一种感觉。
他前面铺垫这么多,从把她叫过来开始,其实目的只是为了问这一句话而已。
她硬着头皮面对着沈既白的眼睛,按捺住那一霎的心惊肉跳,试图糊弄过去,“我当然也是在说你。”
“还行吧。”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将她的话原封不动说出来,眼神不变地看着她:“这话是在说我啊?我哪里让你觉得还行。”
她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任由树影斑驳落在自己身上,半晌后,连嬉皮笑脸的精力都不想有,一副随便他怎么想的语气,“你哪里都行。”
他不再强迫她承认,但也不陪她装聋作哑,“你这一天都心情不好。因为这个还行的人?”
“不是。”
“那是谁。”
“谁也不是。”
她仍然嘴硬着不想承认。
说着这些试图掩饰自己自尊心的话,却只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树影。
静了一会儿后,她仿佛听见他无奈的叹气。
从胸腔,很轻的一声。
而后,听到旁边细细碎碎的声音,是他拉开了随身放旁边的书包,再然后,一盒巧克力丢到她腿上。
是她最喜欢吃的,贵到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几回的那种巧克力。
除了小学的时候每年儿童节能从别人那里顺几块,只有认识沈既白以来的这段时间,吃的次数都要比她以往所有的次数都要多。
她怔怔拿起腿上的巧克力,而后听到沈既白说道:“开心点。至少,在我面前开心点。”
他的语气还是平淡,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对什么都不上心,也没兴趣。
但是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本身就格外生硬了。
她因为错愕终于抬起了头。
但他没有看她。
他的姿势和态度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懒懒靠着椅子,视线平淡落在远处前方的运动场上,仿佛这话也是随口说的。说完后,把书包放了回去,拿出了耳机戴上,手机划着播放器里的歌单。
他没有要再管她的意思,她后知后觉有一种愧疚感涌上来,其实他把自己叫过来,只是因为看出来她心情不好吗。
但是她好像把他想得很坏。
从一开始的刻意狗腿到后面的不想多说,她在心里给他预设了一个把她叫过来为难她的形象。
看着巧克力上那层昂贵的金箔纸,她突然想起来,其实,从最开始他来到这个班起,他对她就不算坏。
给她巧克力也好,替她被年级主任叫出去也好,给她变的小魔术也好,送她回家也好。
就连今天也是,衣服也是他给的。
因为中午被班委他们拉住商量运动会的事,时间不够回家,所以下午还穿着。
她小动作朝他挪过去一点点。
感觉到她的靠近,他抬起一点视线瞥过来,他已经戴着耳机,而且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就这么无声用眼神问她想干什么。
她扯了个讨好的笑容,这次是真心实意的,带着一点点歉疚的向他重新表示友好。
她拿下来他的一个耳机,找话题信手拈来:“在听什么歌?”
其实她的确是跟谁都能聊起来的自来熟,在不再心怀芥蒂以后,无所谓对方是谁,也无所谓聊什么,从哪儿都能起头。她对音乐没什么兴趣,因为她本身是不会唱歌的料,但这并不妨碍成为她话题的开始。
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她眨了眨眼睛。
树影落在他们之间,像风在这一刻停止了摇曳。
远处运动场上的比赛似乎快要到赛点,四周的观众席和运动场上都爆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喝彩,声浪能灭过所有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