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这才点头,道:“那我也不瞒了。小娘子若买下这铺子,可就算是与街道司结梁子了。不过小娘子有贵人照拂,当也不怕。”
言毕把街道司如何逼迫他卖铺,他如何躲避,今日又为何突然前来,一应讲了。
道:“若不是平成候府的人那样诚恳寻我,我定是要再躲的。小娘子若诚心要,且听完我这番话仍敢买,我没旁的要求,只要现钱。卖了这铺子我便连夜回乡,这京城,我断不敢再待。”
江满梨与云婶对视一眼,心下都愕然。大约猜到过街道司可能对这铺子有兴趣,可谁能想到把人逼成这样?
江满梨沉了沉思绪。
敢买否?敢。林柳已经帮她打点了街道司那边,又请动老翁前来,前路都铺好了,不买岂不是浪费?买下来,后头的事后头再说。
现钱有否?有。铺子售三百九十贯整。江满梨月初买铜锅子把工坊攒下的红利用去不少,这十几日赚回三成,加上原先铺子盈利存下的,足矣。
“好。”江满梨做下决定,看看老翁手边的小包袱,道,“老丈可是今日就要离京?我今日去将交子兑出来,再快也得明日才能定契过户,且三百多两不是小数,老丈有法子带?”
“这就不必小娘子担心了。”老翁摆手,“那我便等小娘子到明日交钱定契。”
兑交子忙活了一下午,谏安帮着把一箱子钱运回院中,江满梨几乎是不敢合眼,害怕睡着了旁生变故。每隔个把时辰就得起来一回,挑灯出屋,看谏安雕像一般立在放钱的屋门口,安心些许,默默折返回去。
至清晨天不亮,跟着谏安摸黑驾马车,把钱箱子送到老翁指定的地方。立了契,匆匆去衙门钤印过户。
待铺契拿到手,天已大亮。
老翁雇了镖行护送道别,江满梨不放心,又让谏安跟出城送了一段。返回来报说一路安全无事,才彻底放下心来。暗笑这铺子买得怎跟谍战片似的。
再看看契书,用力摩挲几下,终于相信隔壁的铺子买到手了。笑起来与藤丫阿霍、云婶击掌:“可不枉我两旬来牵肠挂肚。”
几家人都替她高兴,云婶斜看笑她,一语戳破关键,道:“可不枉人家林少卿费的好功夫罢!”
铺子买下又等了一二日,未见街道司来纠缠,江满梨才决定放宽心装修。把原本的杂卖货架转手卖了,仓库里余下的杂物也扔干净,一边去订做新的桌凳,一边请匠人来砸墙,把两间铺子连通开来。
-余昊苍掀了凳子砸过去,哐啷一声砸得稀烂,碎片迸在壮汉脸上,霎时拉出条血痕。
“滚。”余昊苍比个口型。见到此人,他便想起那日所受的屈辱被看得一干二净,恨不能剜他眼下酒。
壮汉想为自己辩解。一瘦削的仆从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再说。壮汉拿手背抹一把脸上的血迹,撩帘出去。
“那方尚书,我听说他有个女儿,正要嫁人?”余昊苍喝了一口茶水,目光落在自个颤抖的手指上,面无表情地左右偏头看着。
“哎哟郎君,”那瘦仆欲哭无泪,“您可别再吓我了,那方尚书真动不得……上头的话咱们得听啊……”
“平成候府动不得,方家也动不得,”余昊苍抬眼看他,“那还有谁动得?”
瘦仆被吓得往后退了些许,咽了口唾沫,想了想,道:“郎君耐着性子再等等,等把那小子弄回来,让他去做事,有的是办法。”
第59章 暗地里的较量
孙景天照例每日都来吃宵夜。大多数时候一个人涮锅子,偶尔碰上吕掌柜有空,就请来作陪,或是工坊、分茶的伙计里哪位要来的,他也大方相请。
哈哈笑着:“我初来乍到,在京城实在没甚朋友嘛。”
蟹黄酱加入了工坊的货单里,新雇的人手又充足,江满梨便也无需再亲自操心。出了货,让阿念送几坛子来铺里,客人想吃蟹黄面了,随时都能做。
不用亲自拆螃蟹,藤丫对这位孙郎君也没了怨言。加之孙景天此人活泼爱笑,嘴也甜,跟谁都能聊上一聊、夸上一夸。夸了几回藤丫勤恳能干,藤丫竟还愿意笑着多看他几眼了。
至有一日关铺前,江满梨与孙景天恰聊到工坊未来的生意规划,说得尽兴,干脆送他到小市牌坊前。折头回来,发现藤丫眼神意味深长,站在铺门口看他俩背影。
收洗时憋不住了,与江满梨道:“其实那孙郎君……也挺好。”想想又道,“小娘子与他都是开朗爱笑的人。”
江满梨知这小丫头想说什么,笑问她道:“那林郎呢?”
藤丫“唔”了半晌,道:“反正不如孙郎君热情。”
言下之意就是冷淡得多。偶尔跟好友俏皮一下,笑也只对着小娘子笑,对余下的人虽温和,但说到底也只算得上中规中矩。
“我却觉得恩公比孙郎君好。”霍书在一旁整理碗碟,闻言攥着两只碗看过来,“识人不能只看他言语,还得看他作为。阿梨姐说是不是?”
阿霍这小儿,真是看什么都通透,不一般。然江满梨也不想遂他意,只笑道:“大约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