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是刘茂?——你们既说不清楚,那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把我们抓过去,我要问个清楚!”
说着,她还主动把手举起来,示意那几人可以把她拷走了。可方才那样的气势,那晕倒的人还躺在尸体当中呢,就算此刻她装得再无害,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再灵动,也只会教那群士兵觉得恐惧了,更是一步也不敢上前了。
严骥笑着,拍了拍陈澍的肩膀。
“你看你,失手把人弄昏了,”他晃悠到二人身侧,一手揽住一人,道,“现在谁还敢上前‘捉’咱们?”
“那是我失手么?”陈澍越发委屈,直道,“就算我是有一分的错,那晕倒,明明因为是他自己不经吓,这么快就晕死过去了,我还没动手呢——怎么能怪我呢?!”
——
“确实不能怪三位侠士。”刘茂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书信丢到面前堆成山的书册当中,似乎又花了些时间平复心情,才挤出笑脸,起身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了,不曾顾及到这城中还有不少的能人异士,我那些个兵,躲得再好,也是会被发现的……”
“依你这说法,”严骥道,“可见这些人确实是奉了你的命去看守那一堆没人要的尸体……为的是什么呢?”
刘茂一顿,缓缓道:“……此事实乃我所查的要事,恕我不便透露。”
“不需要你透露。”李畴道,他脸上的黑灰仍旧那样印着,可不正是陈澍那齐刷刷的两道爪印一般的痕迹,在烛光下分外明显了,惹得一旁当值的军士都偷眼来瞧,严骥也嘴唇微动,似是在憋笑,只他自己还拉着脸,勉强撑起原先“少谷主”的气势来,道,“你就当是我们在城外捉了几个可疑的士兵,因此找上门来,麻烦都护给个说法,不过分吧?”
“……此事牵扯几日前的洪水,”刘茂看了李畴一眼,默了半晌,方道,“不是我不愿意给几位一个交代,而是这事情尚未查清,我自己都还是云里雾里的,如何能同诸位交代清楚呢?”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烛火被风拂过,仿佛晨光熹微,那光线也在室内忽明忽灭地动荡了一阵,连带着众人投在墙上的模糊身影也忽高忽低,明明那烛火已是极旺盛了,却显得这逼仄的一间书房分外阴森,连那从窗口倒灌进来的风也带着丝丝缕缕分明的寒意,陈澍突然开口。
从方才进门到现在,她都一反常态地沉默着,直到这一刻。
“你要抓的人,是在傍晚偷偷前去城外翻找尸体的人,没错吧?”她盯着刘茂,眼里是不可言喻的清明,亮得可比烛光,“刘都护不必同我们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消回答一点——你是为何要派人去守在城外的呢?
“换言之——你怎么就知道,你要抓的贼人,是要去城外翻找尸体的呢?”
第七十三章
“换言之——你怎么就知道,你要抓的贼人,是要去城外翻找尸体的呢?”
除了陈澍,三人俱是一愣,严骥回头看了眼陈澍,旋即又飞速地反应过来,接过话头,道:“——是啊,不如刘都护为我等仔细解释解释?”
只有李畴,愣了好一会,回头看着陈澍,直到与陈澍四目相对,她一怔,咧开嘴笑得极欢,李畴才猛地反应过来,很有几分恼羞成怒地转头去,用袖子又在暗处用力地拭去面上那几抹灰黑“爪印”。
这无声的小插曲,刘茂自然是不曾注意到的,大抵因为三人之中,唯有临波府才是最为显赫,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的,严骥一开口,他又转头朝向严骥,似是仔细打量了一番严骥的神情,方道:“若三位定要在刘某这里问个水落石出,那也成。不过此事确实还未查清,诸位要问,问再多,也不过是从我此处得到一个没头没尾的线索,具体案情未经推敲,哪怕是把猜测告知与诸位,恐怕也无法取信于你们吧?”
“说那么多话,可惜一句话也不在重点上。”李畴道,又重新摆起了他那个架子,语气冷峻,“你究竟是想说,还是不想说?若不想说,凭我们三人,也能把它查个清清楚楚,不必劳烦你在这里想话推辞。”
“其实刘某已经说得够详尽了。”刘茂道,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缓缓说道,“洪水过后,无论是当场被淹死的,还是事后因为得不到救治而死的,尸体都堆在城里,各处都是,若不得到妥善处理,不说瞧着痛心,也容易滋生疫病。这些尸体都是由我手下的官差军士搬去城外,匆匆埋葬。也是沈右监那日走得急,刘某留了个心眼,命那些人行事时注意些。谁料,还真有一个士兵,眼力不错,在这恶臭熏天的尸山中发现了什么……”
“不就是一具具尸首么?”听到这句,严骥不禁出言追问,“能发现什么?难不成真有什么混进城的贼匪,被你们发现了,或是身上揣着什么……迷信?”
那刘茂却又停了下来,两只眼睛一转,盯着严骥。有一瞬间,那眼神里的歹意几乎要蔓延至他的面容,把他那挤出的笑意也侵蚀了,但也就是一瞬间,三人之中,唯有陈澍察觉到了这一瞬间的异样,等转眼过去,那刘茂面上的笑意却更深,更沉着了,仿佛这不过是她在那一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