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才不会无凭无据就捉人呢!她明明是看见……”陈澍还记着严骥方才那一下,飞快出言相驳,说到一半,突地又想起沈诘的叮嘱,有些心虚地往云慎那一瞟,云慎也是在瞧着她,眼见她眼神飘忽地飞了过来,忍着笑意挪开视线,摆出一副让陈澍自己圆场的样子,把她急地抓抓头发,直道,“看见……哎呀她不让我们说!”
何誉闻言,从和严骥的打闹中抽身,正色看向陈澍,问道:“原来当真有什么事?罢了,沈大人若不让你说,不说也无妨。”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出声问:“但我怎么全然不知情?”
“我……那个……”
连严骥也停下来,好奇地望向陈澍,她顿时没了主意,又把眼去瞧云慎。
这论剑大会当得上是万人空巷,比至第二轮,他们这红墙旁原先如织的人流早没了踪影,只有零星几个客商一样的行人匆匆而过,街边的望子牌匾也大多收了起来,但丝毫不改这些食肆里的热气。再过一个时辰,那论剑大会的万千看客就又要涌出来“夺食”了,因此哪怕牌匾摘了,望子松了,可各式各样的酒楼中仍旧早在此刻便开始准备起食材来,那些山珍海味才下锅,最原始的香气慢慢汇入这街上,汇入已然染上一丝落日一般的赤色日光之下。
云慎笑意愈深,慢吞吞地开口:“你说吧,不碍事的,沈大人同我们说当时的情形,严公子也该知道的。”
“啊?”严骥茫然发问,“我知道什么?”
得了云慎这句话,陈澍却好似得了令箭一般,听见严骥反问,不仅没答,反而理不直气也壮地应道:“你该知道些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何誉无奈道,“我看是就我一人不知道!你们还在这儿同我打哑谜呢?”
“哪有!”陈澍忙辩道,“我可没有打哑谜!说的就是沈大人为何捉人,那可是有凭有据的——听闻你带着你临波府弟子上门送礼时,正巧撞见马匪,两边人俱是一惊,那马匪更是跪地求饶,分明是与你们府中弟子相熟,被沈大人捉了个正着。”
这一说,严骥才恍然大悟,走近前来,叉着腰瞧着陈澍,倒似好像兴师问罪一样,道:“原来如此,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被沈右监拷打的犯人是个马匪?”
“你不知道?”云慎出言问。
“我怎么知道?我单单就知道沈右监仅靠那犯人哭求的样子就押了我派数名弟子,直过了好几日才放人,不,不仅数日后才放,甚至也没放全,最后还拘了一个。”严骥皱着眉,终于正了颜色,反问,“你们又是怎么知道那人是马匪的?”
原来这严骥行事跳脱,在门派又逍遥惯了,并不知这寻常衙门的提审流程,才会干出擅闯公堂的荒唐事,而既是这样,他见到那马匪跪地求饶,不知晓那人是马匪,自然也不觉得惊奇,只当沈诘审讯素来就这般吓人,便不曾放在心上,更是全然听不懂方才陈澍、云慎所述之事。
“——哦,我总算是听懂了。”何誉道,“你们临波府前些日子找不见人,原来不是因为避风头去了,而是被关在衙门里,被沈右监一个个地审着呢!”
“可不是么!”严骥道,颇有些不平道,“亏得我还当你们是好友,日日掏心挖肺,连那马奶都要送与你们,合着我才是那个被你们瞒着,满头雾水还自以为清醒的傻子,出的什么主意,给我泼了好一盆脏水!”
他状似真起了几分怒意,可又带着夸张的戏谑,叫人分不清真心假意,只有何誉知他性子如何,开口便劝:“你怎知我们不是也被瞒着?早跟你说过了,沈大人办事,有自己的章程,先不说我就是今日才知此事,就说小澍姑娘二人,你又怎知沈大人已将实情同他二人全盘托出了呢?总也有瞒着我们的事。再有那马匪——”
“那马匪是我亲手抓的,我们当然知晓了!”陈澍哼了一声,她毕竟急性子,听一半便把何誉娓娓道来的话抢了过来,梗着脖子同严骥道,“怎么,你们临波府若是果真同马匪勾结,被抓了那也是咎由自取,你还得谢我——谢云兄劝你投案自首呢!”
“好啊,你这小狝猴,方才给自己辩解的时候,还唯唯诺诺的,怎么这会轮到你骂我,倒是出口成章,巧舌如簧了?”严骥说着,伸手要来揪她的鼻尖,被陈澍闭眼躲了过去,还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他倒是不曾生气,反而不以为意地又揉了揉她的头,大抵原本也不是很真心要替那些个不相熟的临波府弟子讨个说法,就这么笑骂完,竟跟无事人一样又捡起最初的话茬,“怎么说,咱俩晚上再喝一顿?”
他这么一说,何誉被他也引回了最初那句话,愣了一下,道:“啊,就我们二人么?”
“那不然呢,再把这小狝猴灌迷糊了,明日还怎么比?”严骥指着陈澍,笑道,“若是输了这论剑大比,我可担不起这责!”
“……我可以喝酒的呀!”陈澍被他指着,有些恼羞成怒地应道。
但在她那次惊人的“醉奶”后,持此观点的大约只她一人了,连酒量不过一小壶的何誉看了眼她,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倒似他自己就不醉酒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