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西牧场是纯盈利性质,周影也只是股东之一,只能令马暂养在这,需为它们另谋去处,便想到了殷松梦。
活物入关手续复杂,她在那待了一个月,代替了马工,日渐和马匹们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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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某医院。
危敏因摸了摸脑后新生的短得扎手的发茬,望着窗外晴朗的天,床被上是被他刚拧好的高阶魔方。
一个自称他哥的人,说他在一次绑架案中被罪犯所伤,头部受击,失忆了。
原来失忆是这种感觉,脑袋里什么也没有,像闭着一只眼去看,闭着的那边什么也没有,连黑也没有,只有空洞的虚无。
不过,魔方倒是挺简单的,他哥说这是他从前爱玩的。
病房门响了。
阿波抱着只断尾黑猫。
“敏因少爷,这是你以前养的猫。”
猫从他怀里蹿的一下,跳上病床,轻蹭他腰腹。
“是么,”他脑海如静水,用手去抚,猫咪立马翻起肚皮,很亲他,他嘴角微浮,“它叫什么名字?”
他已经习惯每个人在自己面前诉说崭新的过去,听得毫无波澜。
唯独这次格外主动询问。
“猫猫。”
“就叫猫猫?”
“是的。”
“我取的?”
“是的。”
“还有这些,是你以前做的标本。”阿波打开一只手提箱,里面小方格里昆虫种类殊多,大蓝闪蝶、月尾大蚕蛾、长戟大兜虫……
他心底平波无澜,可指尖却像有肌肉记忆驱使似的逐一抚过:“这儿翅膀怎么碎了?”
那只有手掌大的亚历山大鸟翼凤蝶,翅膀虽然看似完整无缺,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能辨出来,蝶翅是裂后修补的,尽管白胶隐藏得很好,破损边缘粘合得严丝合缝,但他还是一眼看出来,那地方的鳞粉不太正常。
阿波语滞,那是他闹脾气,要殷松梦留下来过夜,自己撒气砸的,等殷松梦温声哄他,答应过夜,他又边哭边补。
“我、我不太清楚。”他不擅长在敏因少爷面前撒谎。
但那段感情,提了反而于他不益。
他后脑勺的伤,是血淋淋的教训,阿波情愿他不记得。
这是所有人的默契。
他结舌的话令危敏因蹙眉。
面前的大块头立马跪在他跟前。
“你怎么总喜欢跪我?”他眉骨存惑。
手臂抱着猫歪头:“以前也是这样?”
阿波点头。
这些他能如实告知。
“起来吧。”他领口瘦骨孱孱,对过去的这事不感兴趣,只是抱着猫玩。
蒋溯进来病房时,他已经轻易记得了每只昆虫的名字习性特点,脑海那种空茫感减淡了些。
魔方、猫、标本……这些他好像天然亲近熟稔,无需费劲就能相通。
门口,大衣脱给阿波,里边一身西服裁量考究,蒋溯解了单粒扣子坐在床畔的沙发椅,掂起床被那成功复位的高阶魔方:“会玩了?”
危敏因扯了段窗帘布蹲在地上逗猫玩,没抬头:“很简单。还有桌上那些动物学期刊杂志我都看完了。”
“哥,上学好玩吗?”他抬头,问那个自称是他哥的人。
听说他身体原因,几乎没踏足过学校,曾去过几天,但因为犯肺病,加上自己抗拒再去,便一直居家授课。
这次出院了,如果愿意,他哥会帮他联系伦敦一所私立大学。
“念你感兴趣的专业,不会无聊,敏因想去?”蒋溯旋弄魔方,错乱位置,又复原着。
危敏因点头。
他无聊。
他哥公事繁冗,集团国内两头跑,偶尔风尘仆仆来医院看他,可他记忆空白,所谓哥哥,于自己就是个知道姓名的陌生人。
唯独那些期刊,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行,我帮敏因联系。”他把复原的魔方搁回床头。
恰好李芝也送晚餐进来了。
摆在餐桌,招呼他们俩吃饭。
仿若小时候。
可如今,一个日愈成熟寡冷。
一个失忆空茫。
坐在那只剩筷盏磕托,以及桌底黑猫的喵叫。
“对了,哥。”危敏因想起似的问,“殷松梦,是谁?”
气氛倏地凝静。
收拾标本的阿波,布菜的李芝,一时间敛气屏声。
独剩蒋溯慢条斯理进食。
危敏因续道:“一个月前你从国内回来,在我床边守夜,我那时候脑袋还很疼,好像听你睡着喊这个名字,是这么念吧?”
“不知道,忘了。”对面的人淡言。
第57章
澳洲夏气炎炎, 殷松梦在那的一个月,除了喂马放牧办手续,抽空也在周边玩了一圈, 去可伦宾动物园抱考拉、喂小袋鼠。
朋友圈晒的照片里,毛茸茸的小袋鼠把爪子放在她掌心, 憨态可掬, 还有两张是她去黄金海岸冲浪的照片。
海水无垠,硅砂晶白,海浪浅浅荡漾,她一点点蓄能, 慢慢放松, 等浪翻涌时, 她在浪板上, 控制着,享受刺激里的平衡, 肾上腺素飙升, 控制身体,像在驯服浪花, 从远处看,更像渺小的叶片卷在浪潮中,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