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观察着绢纸上的折痕,她对刺绣女红不精通,手倒还算灵巧,顺着纸上的折痕,又将兔子给折了回去。
姜庭天天给她请安似的,到点就往她宫里跑,她听了外面的动静,将兔子放回了匣子里。
“阿姐!阿姐!”
姜庭在外面,并没有进来,像个孩子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树上:“看,我说的吧,我上次明明看到了你院子里有只好大的鸟。”
他手里捻着一根白色的羽毛,光洁无比,不像是从鸟雀身上掉下来的,反倒像是工匠雕琢出来的珍品。
姜庭一个没拿稳,那羽毛便轻飘飘地落下去,从姜真眼前拂过。
她眼前看到的明明是一根羽毛,落到她手上,却成了一朵小小的槐花。
姜庭咦了一声,奇道:“现在又不是花期,你院子哪里来的花啊。”
不止这一朵。
姜真仰头,发现树影晃动,飘零的落叶间,夹杂着一朵又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花瓣浮动着清浅的气息。
姜真额角轻轻地跳了一下,仿佛在纷纷扬扬洒落的花瓣里,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树下,身子并不完整,像是破碎的残骸。
姜真向前走了一步,视线清晰起来。
她面前什么都没有。
姜庭跳下来,想帮她拂去肩上落的花瓣,姜真却犹如翩然飞掠的鸟,转身望向一个方向,正巧错开他的手。
他顿了顿,将手放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常素危长身而立,身着劲装,一派简单。
姜庭在心里轻嗛,看着素净,实际处处是精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才能不着痕迹地在阿姐面前蕴藉风流模样!
常素危长得好看,人也爱打扮,即使穿着官服,也掩不住华贵的气质,姜真走到他面前,有些诧异,感觉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他眨了眨眼:“今日我在宫内当值,来看看你。”
姜真还没说话,姜庭从她身后冒出来,呛声:“常哥,葛阳宫可不在南军巡视的范围内吧。”
常素危微微一笑:“所以我是特意来看你阿姐的。”
姜庭拉下脸,盯着他不说话。比起封离,他更担心常素危成为他的准姐夫。
封离就算了,姜庭看出来阿姐虽然有几分喜欢他,但他们如今已经不可能了。
常素危不一样,常家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常常帮扶姜真,姜真一贯看重旧情,又心软得要命,常家长辈死后,京中隐隐传出常素危天煞孤星的流言,她也一直和常家正常来往,常素危和姜真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互相信任,到现在常素危还在帮姜真暗中做事。
姜庭秉信利益比真情更靠得住,常素危和姜真不仅是朋友,还是盟友,这关系比情人还牢靠,不得不让他警惕。
就像姜庭明明知道,封家的事,常素危绝不那么清白,表面上却无可指摘、干干净净,他只不过恰好透露出提亲的意思,被人知道了而已,他只要装出无辜的样子,姜真绝不会怪他。
姜真看了姜庭一眼:“你先去我屋里歇着吧。”
姜庭“啊”了一声,眼泪说来就来,含在眼里,要掉不掉的样子:“阿姐,你要背着我说悄悄话。”
常素危的视线越过姜真,和姜真背后的姜庭相交,他面色不改,用眼神示意他滚蛋,眼含嘲笑之意。
姜庭,你这么大的人,已经不适合装可爱了。
姜庭用眼神回过去,阿姐把我当孩子,你嫉妒也没用。
姜真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他们的眼神官司,推了推姜庭胳膊,哄他:“我要说些正事,没什么意思。”
常素危立刻收回眼神,笑眯眯地说道:“就是,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
姜庭咬着牙跑了,常素危笑出声来,又正了正脸色,表情淡下来:“左相在各郡以府兵名义蓄养私兵,流水颇大,朝中怕是有不少人已经察觉到,甚至向他投诚了。”
姜真蹙眉:“不用管他,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对封家动手。”
“谁知道呢。”
常素危勾了勾唇:“我听闻青夫人颇有些异处,可以预知未来,断人面相,皇帝也是因此才这般宠爱她的吧,说不定她忠心耿耿,看出了封家的不凡之处,要替皇帝剿灭未成形的危机。”
常素危像是说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她忠不忠心先不提。”
姜真转身,叹了一口气:“你难不成也信了封家会谋反?封家早已交还兵权,旧部都在边远之处,就算有这个心,也很难实现。”
皇帝随心所欲,根本不懂得权衡利弊,封家有功之臣,就算真的有异心,调动联系旧部也需要很长时间,根本不必做得如此之绝。
如今封家一倒,君威大损,还寒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