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辛辰已在公司睡了两天,还要继续再睡十四天。
宋零诺发微信给她:“你还好吗?”
这四个字是如此苍白贫瘠,但宋零诺却找不出更能表达此刻情绪的措辞。
刘辛辰:“给你讲个笑话。”
刘辛辰:“8号那天韦霖刚好来二十楼开了个会,她也得跟着二十楼的人一起在公司隔离。”
刘辛辰:“还有更好笑的。”
刘辛辰:“她这两天就睡在我旁边。”
3月15日晚,管宁告诉宋零诺,他们基地也开始封了,据说现在采取2+12的网格化清零措施。
打着电话,宋零诺听不太出管宁的情绪,她还是只能说出苍白贫瘠的那四个字:“你还好吗?”
管宁没回答,倒是问她:“你还好吗?”
宋零诺其实不好。纽约的一切她都不习惯,office的同事除了工作之外没有多余的话能聊,新室友从第二天起就没再约她一起吃过饭。这里三月上旬还在下雪,马路上有比猫还大的老鼠,地铁脏臭且不安全,各项生活成本高昂得令人发指。爱的人都不在身边,一万四千公里外的一切她都无法参与,宋零诺觉得她才是那个被隔离的人。
但她只能说:“我挺好的。”
这段时间,宋零诺每天关心一次刘辛辰,每隔三天问候一次施谨,每隔一周关心加问候一次季夏。
前两次,季夏都回复了宋零诺。
到了第三次,季夏过了十几个小时都没理睬宋零诺。
从3月10日开始,陈其睿按照疫情防控要求居家隔离,季夏也不得不跟着居家隔离。阿姨月初的时候请假回老家照顾摔断腿的老母,这一走就撞上了上海这波疫情,想回也轻易回不来。阿姨不在家,季夏和陈其睿先是过了一段三餐外卖的日子,家务事两人分摊做掉,勉强维持着疫情前的相处状态。
18号开始,家附近能叫外卖的餐厅陆续歇业。季夏下载了几个以前从来没用过的买菜app,费劲地买到一些还能买到的蔬菜和肉。陈其睿不管不问,季夏买来什么他就负责简单加工成能够吃的熟食。三天六餐吃完,季夏的脾气也上来了,多一个字的话都不肯讲。
20号那天,小区业主群里有个男业主当着几百号人的面@他太太,质问她为什么有人说可以从外面进小区,但她一直借口不回家,她在外面到底和什么人在一起?季夏看见这个疯男人的种种疯话,二话不说直接退了业主群,留陈其睿在里面看各式通知。
21号出了东航MU5375的空难,季夏看了半天新闻,连晚饭都没吃,就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了。
22号,季夏从早开会开到中午,然后下楼吃中饭。
陈其睿当时已经先吃了,剩下的饭菜温在锅里。季夏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就把锅盖原样盖上了。
陈其睿瞟见她的动作,“你连中饭都不吃吗?”
季夏说:“我没胃口。”
陈其睿说:“没胃口也要吃饭。”
季夏不响。
陈其睿问:“你是不想吃我烧的饭,还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
季夏说:“你烧的饭你自己吃得下,我吃不下。”
陈其睿说:“那么明天开始换我买菜,你来烧。”
季夏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烧饭?我烧的饭你能吃得下,我吃不下。”
陈其睿起身走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摆在餐桌上。
季夏拿起筷子,一粒米一粒米地挑着吃。
陈其睿不评价她的行为,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
两人吃着饭,一开始谁也没说什么。十几分钟过去,陈其睿问:“你上午是在和徐晓丹讨论公司的新股权架构?”
季夏的门没关严,被他听见会议内容,这本没什么可否认的,但季夏没有兴趣和陈其睿谈公司的事,“和你无关。”
陈其睿放下筷子,“什么和我有关?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愿意和我讲的?”
季夏也放下筷子,“我除了公司的事情不和你讲,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了?我是背着你在外面玩男人了?还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这几句话一讲,仿佛又回到两年前,一切都在原点,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进步。
陈其睿说:“你收购TAP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听听我的想法和建议?我从头到尾没问你一句,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不痛快。”
季夏说:“你的意思是你还体贴我了?”
陈其睿不响。
季夏说:“我不和你讲有错吗?讲了你就是现在这幅样子,生气生得身体能好吗?得癌动手术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不和你讲,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我。”
陈其睿说:“你的意思是你还体贴我了?”
季夏不响。
陈其睿说:“养Cynthia这种人在身边,是明智的决定吗?拿Xvent的股份去交易,是理智的决定吗?”
季夏说:“有些话我一直忍着没讲。”
陈其睿说:“你讲。”
季夏说:“刘峥冉之所以敢放你在上海做零诺时尚,是因为清楚你的野心天花板有上限。你之所以敢在生病手术期间放权给姜阑,是因为清楚她的野心天花板有上限。”
季夏又说:“以前我以为你对我不理解不支持,是因为你和我的性格不同,做事方式不同,思维模式不同,目标手段不同。然而我错了。你对我不理解不支持,是因为你无法理解在你天花板之上的野心。人永远也不可能理解超出自己认知上限的东西,Neal,我讲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