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答冷冰冰的,她最后的强撑被悉数瓦解,肿胀的眼角滑出一道泪痕来。
“我做的测试也没用了吗?”
她鼻音哽咽,“我都答了……问我的都答的……所有的……全是真的……”
“还是……帮不到你吗?”
梁焕没回答。
夜风吹乱了冉苒的头发,她耳鬓有汗,脸颊有泪,几缕发丝粘贴在脸上。
须臾,她松开了抓着他的手,木讷地往后退了两步。
“啪——”钥匙掉落在地上,她没去捡。
“还不说吗,真相?”
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对他有腐蚀作用,但这一次,他绝不对她软!
冉苒呆呆站着,无声,静默。
她的头发更乱了,眼镜框上全是发丝,表情淹没在发丝的阴影里。
头一次,梁焕就在她面前,却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或者,她并无表情。
“嗯……我去培训班了……”
终于,她说话了。
“我去培训班了……我想去申请学校……我想去美国……”
“……”
“你在说什么?”
梁焕的耐心在那一瞬间彻底告罄,陡然发出一声怒吼,“你到现在还在撒谎——!”
他们就站在北门处,这一声吼惊扰了保安亭的值班人员,赶忙跑出来看:“大晚上的啥事儿啊?”
见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男的胀红着脸,女的在哭,两人互视着,没一个理他权当他是空气。
清官难断家务事,保安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回去了。
“你嘴里到底还有没有一句真话!”
梁焕两步走到冉苒跟前,逼近她,迈步时踩了一脚她落在地上的钥匙,嚓地一声响。
冉苒一句都没有辩驳,只静静站着,像株没了灵魂的木桩,浑身上下唯一有动静的,只有脸上一道道往下滑落的眼泪。
“你爷爷惯着你,这种事都帮你。”
“你是不是已经习以为常?我是不是也太惯着你了!”
他近乎歇斯底里。
“冉苒,你有很多事不想说,我理解,你小时候的事,你父母的事,我都理解,你不想说的我从来不问。”
“你对我的坦诚远不及我对你的坦诚,但我顾及你情况特殊,我照顾你的情绪,我认了!我接受!”
“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本质是好的,相信你就是我亲眼看到的那样一个人。”
“可现在呢……啊?现在你还要我怎么相信?”
“你知不知道前天你爷爷在电话里和我说什么,他说你要是做错了什么要我包容你。”
“我要包容你到什么地步!!!”
梁焕的周围全是低压,冉苒不由得再次往后退,刚站定,就听到他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刺的话:
“我不喜欢会骗人的女生。”
一把刀刺在她身上,她无法呼吸,身体晃了一下,双手抬起来,颤颤巍巍地捂住了脸。
他听到她起伏不稳的呼吸,和闷在手掌里的抽泣,但就是听不到一个字。
不知为何,梁焕觉得,冉苒身上有种视死如归的决心,他意识到,即便戳穿了她的谎言,即便当面找到她,仍得不到解答。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低头的一瞬间竟感到一阵猛烈的晕眩,身子都有些发飘。
他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好受一点。
“我没时间跟你耗,今天到此为止。”
他音量低下去了,字里行间都是疲惫。
“你自己好好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能给我个我能接受的解释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音落,他转身走出了北门。
第68章 68
环骑洱海的第二天, 两人从双廊向北,绕过北端的下江尾,重回到西岸。
一路同行, 却各自沉默骑车,几乎没有交谈。
昨晚, 在色彩迷离的霓虹巷子里, 梁焕微醺着问冉苒, 如果当时没冲她发火, 会不会不一样。
冉苒思考良久, 给他的答案是:不会。
她没做解释, 只说, 回民宿吧。
梁焕说, 行。
酒精的助力下, 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后,身体的疲乏比昨天减轻了许多。
只是心头, 莫名空荡荡的。
正午时分到达桃源村, 停下来进店吃饭。饭后,梁焕又说困,爬在桌上睡觉, 但他没有真睡,他知道冉苒又先走了。
他还听到冉苒走前对店主说:“等他醒了,麻烦告诉他,我在海舌公园等他。”
冉苒前脚一走, 梁焕就悄无声息跟了出去, 连店主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蜿蜒的环海路上,他不紧不慢骑着单车, 保持着一段长长的距离,远远跟着前方那个已成豆点儿大的鸭舌帽。
冉苒骑得并不快,还时不时左右看看。骑到某处,她停下来,把车支在路边,走到旁边的田埂路上,蹲下身去不知在观察什么。她观察一会儿,又起身朝前挪两步,再蹲下,再观察。重复几次后,她卸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两样东西。
梁焕已离她近一些了,路边有处树丛,怕被发现,下车躲到树丛里,从暗处看她。他视力好,这个距离已能看清她手上拿的东西:一只放大镜,和一把小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