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采低声祈求,语调又绵又软,听着耳朵都麻,“别走。”
油腻地味道钻进他的鼻尖,让沈翼嫌恶地皱起眉头,垂眼去看她的手。洁白外袍已然有了脏污,坏了整洁。
他抬眸,眉头拧得更深,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忘警告她,“姑娘若是再纠缠,便要吃苦头了。”
“哼。”
她的手垂在半空,尴尬又无奈,最后只能无力垂与身侧。孟采睨着他冷漠无情地面庞,咬着自己的唇,止住哭泣。
他的身影毫无留恋的离开,步子极快,迫不及待的远离她。好像她真的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可是,她没骗人,都是真的。
“他忘记我了。”她喃喃自语,明明才半年多时间,这么容易忘记一个人吗?
孟采满眼落寞,神情黯然,他终究是抛下她了。
轰隆轰隆,响了两声巨雷,天空更阴沉了,宛如黑夜般,街头空荡荡,只有两人停留原地。
张阿树目睹一切,情绪复杂,眼下不知如何安慰。须臾,他叹息,冷静道:“要下雨了,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总归知道他在哪不是。”
比起之前的无头苍蝇,现在总有方向。
她依旧没动,垂着脑袋,双眼无神。
张阿树烦躁地摸摸后脑勺,一张脸紧皱在一起,“要我说,直接去侯府找,省得麻烦。”
孟采眼睫微动,闻言猛然抬眸,抹了一把泪,“对,我去找他。”话音落,她径直朝前走。
“等等。”张阿树不过是戏言,都要下雨了,不急这一会,他就是说说而已,哪知她当真了。
他拉住孟采,又不让她去,“改日再去,今日就罢了,下雨。”
孟采红着眼望天,思虑片刻后,回他:“嗯。”
…
憋了一上午的雨终究是下了,哗啦啦,跟珠子似的落在地面上,不消片刻,便起了一层朦胧雾气,缓缓升至半空,将简单的石板路萦绕的跟仙境般,美不胜收。
侯府门前的狮子被烟雾环绕,远远看去,真有几分腾云的错觉。
张阿树无暇欣赏,只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拉住她,下着大雨还是让她跑来了。本来都走到半道了,也不知孟采怎么想的,居然真跑来侯府门口。
宁愿淋着雨也拉不走,愁坏了他。
张阿树伸手挡挡,可也挡不住倾盆大雨,“咱们回吧,别生病了。”
她摇头,淋湿的衣裳贴在身上,曲线玲珑,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扎进软肉里,留下指甲印。
她没看张阿树一眼,目光直直盯着府门看,一边喃喃低语,“他在里面,他在里面。”
直到此刻,孟采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他曾说,若是他回家了,定会和她一起。
如今,都变了。
他在里面,而她,被挡在高门大院外,天壤之别。
这就是他选择将她当陌生人的原因吗?
孟采转身,又不舍地往后看一眼。雨水打在身上,凉意袭遍全身,孟采浑身颤抖不止,她往后踉跄两步,眼前犯晕。
“怎么了?走走,回去回去。”
“没事。”
张阿树扶着她,才走了一步,她便眼前一黑,倒在雨中,不省人事。
“青青…”
…
盛夏的雨去得快,一个时辰不到,雨就停了。
院子安静,花朵经过雨水的浇灌越发娇艳,葱绿的树叶上滴着剔透雨珠,空气闻着都舒畅些。
廊下的屋檐滴下雨水,正好落在林平后颈处,有丝冰凉,他缩缩脖子,伸手抹掉。
不多时,林平敲响了房门,“世子,姜汤来了。”
沈翼回来时淋了些雨,林平怕得风寒,赶忙让小厨房煮了姜汤来。
“进来。”
沈翼换了身衣裳,先前的那一件被他扔在一旁,“把衣裳扔了。”
“哦。”林平看了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他吹吹姜汤,问他。
林平笑得尴尬,既然主子问了,他自然要回,“夏日的衣裳不多了,改明要多做几身。”
侯府的世子居然缺衣裳,说出去谁信。
沈翼手一顿,抬头望他,“我没衣裳了?”
“嗯?”林平闭上嘴,不敢回他。
总不能说,你夜晚那啥了,衣裳扔了,现在淋雨了又扔,衣裳再多也没了。再说,衣铺的掌柜来了,您还将人打发走呢!
想到这,林平撇撇嘴,敢怒不敢言,机灵的眸子四处转,就是不说话。
沈翼漫不经心地敲敲桌面,一下一下,敲得他心慌,赶忙回话,“就是没几件了,要去衣铺买几身。”
“知道了。”他不耐地垂下眼,然后抬抬头,让他出去。
屋内安静,他不禁想起方才那位姑娘,听苏严说他见过几次,他倒是没印象。
他摇头冷笑,瞧她的眼神,很是纯洁无辜,可是做的事,却和那些别有心思的女子一样,想进侯府的门罢了。
沈翼不愿再想,起身去了书房。
夜晚,屋内昏暗,灯火摇曳,软塌的帷幔放下,挡住里头的一切。
呼吸均匀,定是睡的极好,只是过了片刻,有轻微的低吟声传出,似痛苦似愉悦。
沈翼自从回来后,夜深人静总会头疼片刻,只是今晚似乎严重些,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