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皇帝是害怕,怕有朝一日帝王权势皆如梦幻泡影破碎,容忍不得任何风吹草动,以至于逐渐暴露本性,愈加多疑猜忌暴戾残忍,难以守业。
谢明翊解开缰绳,抬起眸来。
他知她所想。
普天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战乱,歌舞升平——
亦是他所念。
本该沉默的谢明翊忽然开口:“会有的。”
卫姝瑶抬眼看他,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察觉出些许情绪。但他目光一如既往地安静,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波澜。
一阵沉默后,卫姝瑶走过去拉他的手。
“走啦,回去吧。”她小声说:“好好牵着我啊。”
谢明翊捏了捏她的掌心,慢悠悠地问:“哪次没牵稳?”
卫姝瑶没理他,自己翻身上了马。谢明翊等她坐稳,才跟着上了马背。
他揽着她,驱马慢慢往山下走。
走到山脚时,卫姝瑶朝河对岸的小镇望去。
朝日初升,河流上还飘着不少的花灯,慢悠悠地荡远了。小镇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和初到洛镇时相比,人流显然多了不少。
卫姝瑶想了想,说:“也不知道芫大夫回去没有,我们要不要去洛镇顺路看看?”
谢明翊没有拒绝,扯着缰绳,让马儿沿着河流,慢慢地朝着洛镇而去。
“你为什么知道曲州的习俗?”卫姝瑶将心里这句话反复念叨了几遍,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她只是好奇道:“对了,洛镇今日怎的这么热闹?”
“是赶集,加之当地的放灯节。”谢明翊说。
卫姝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是你母亲带你来过这里吗?”
谢明翊笑笑,没有否认。
卫姝瑶却是心里一咯噔,将心里的猜想几乎定论了。
他的母亲,哪个母亲呢?
当年带他从京城出来的人,只能是崔嫔了。
崔嫔是曲州人。
她对崔嫔仅有的了解还是来自于宝枝述说的零碎片段。她只知道,崔嫔原先是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因被皇帝看中才离开了长宁宫。皇帝登基后不到一年,崔嫔便在平顺坊爆炸案中去世了,连嫔位都是死后才被追封。
她终究按奈不住,压低着嗓音问:“沈奕,是你的本名吗?”
谢明翊心中一紧。
他漫不经心地替她拢了拢耳边的青丝,淡淡地应了一句话。
“是,也不是。”
今天状态非常不好,在医院和家两头折腾,没能写完
抱歉宝子们,明天努力补更
第80章 血色
河州天门关。
此地处于肃州与河州交接处,离朝天阙最近。
自年前宁王谋反案发,萧家军便撤离了肃州,蛰伏潜入河州一带。两个月前,谢钧携邓衍回到河州后,整顿旧部招揽兵马,一鼓作气拿下了五座城池。
如今除了河州与北狄交接的崀山一带,河州瓜分为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东南方是沈兴良收复的河州地域,西南向则是更靠近朝天阙的萧家地盘。
天门关原太守府。
北方的夏初不似南方,入夜亦是微凉。
偌大的府邸里,四处驻守的将士们牢牢把控着每个角落。廊下屋檐间烛光跳跃,照得凛冽铠甲闪烁着一片冰冷光泽。
满院静悄悄的。
长长的回廊上攀爬着凌霄花,枝条缠绕,叶翠似玉,遮蔽了月光。
谢钧独自一人坐在屋中,徐徐展开手中信笺。
“……曹狗已死……儿不孝,险失小妹,幸得贵人相助……小妹旧疾复发,且待病愈,再携妹北上……念安。”
借着昏暗的烛光,谢钧指尖点着字,又细细读了遍。
他穿了一身青灰色长衫,外罩玄色外裳,一双修长匀称的手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饮茶。
“曹文炳死了?”他放下茶杯,幽深的眸子在氤氲热气中分辨不出情绪。
谢钧闭上眼,思绪拉回十四年前河州崀山一役。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亲眼看着最敬爱的长姐就那样死在自己怀里……
前段时日,他才算终于查清了曹文炳昔年劣行,正想等天门关事了,南下亲自将曹文炳枭首。
熟料,曹文炳竟然死了。
信中没说曹文炳被谁所杀,谢钧心里却隐约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他甚少伤春悲秋,近来却总觉得眼皮轻跳,连带着想事情时也难免总陷入往事回忆。
谢钧收了信,轻声问道:“卫老将军醒了吗?”
门外一直守着的侍卫应声道:“还没醒。”
昨日,有刺客潜入天门关,意图刺杀谢钧,打斗之中谢钧毫发无伤,倒是卫蒙因断了一臂身手滞涩,被那刺客不慎刺中腹部,当即就因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是故,今日卫鸣送来的信鸽才被谢钧截了下来。
谢钧将信纸折迭起来,小心放进信封里。
“等卫老将军醒了,再将此信交给他。”他低声吩咐。
守在门前的侍卫应声,连忙接了信。谢钧想起什么,又问:“五郎何时回来?”
那侍卫知道他问的是萧知言,回禀道:“萧公子见卫大将军迟迟不回,心中焦急,已经南下有十数日了。料想再过十来日,无论找到与否,定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