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白到得早,落座一处僻静的,却能够瞅见大厅入口的沙发,墨色西装更衬其矜贵清冽,双腿微微交叠,姿态闲散,不时望一眼来往频繁的入口。
由于这是他回国后初次出席这样的名利场,又是大刀阔斧将二叔赶下台,名动北城的一号人物,饶是他再低调,也有不少人举杯前来。
客套的寒暄之余,不乏有人热心地领来名门闺秀,给他介绍舞伴:“江总,这是纪家旁支的小女儿,最近正好在学华尔兹,江总能不能赏个脸,陪她练上一曲?”
江奕白端一杯深金色的白兰地,眼皮都没抬一下,断然拒绝:“我约了人。”
“是吗?谁啊?”对方惊奇地东张西望,周边只有一群眼巴巴巴望他的女人,合理怀疑他在搪塞,“哪家的小姐?”
话到此处,宴会厅入口发出一阵异样的嘈杂,掺和好些下意识地惊叹:“哇,她好漂亮。”
“那是谁啊谁啊?”
“没见过啊,有人认识吗?”
“谁他妈管以前认不认识,上去请她跳支舞就认识了。”
江奕白几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阔太太带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
女人肤色是健康的奶白,身形纤细高挑,穿一条惹眼的酒红色晚礼裙。
裙子款式妖艳妩媚,吊带V领,极具设计感的裙摆一侧开叉,堪堪只到膝盖上方几厘米,伴随一步一行,一双修长笔直的细腿若隐若现。
她精心打理过的栗棕色长发披散在身后,完全露出的一张脸蛋却是与穿着大相径庭的清透水灵,娇而不艳。
怪异的是,这二者在她身上结合,非但不显违和,反而滋生一种冲击视觉的强烈反差,惹人流连顾盼。
周围更多人受到干扰,瞧向那边,非议的杂乱声层层叠加,异常喧闹。
江奕白神态是与在场绝大部分人云泥之别的默然,端起酒杯的手在半空停滞,出神地定向她。
不知怎的,他脑子霎时闪过高三的元旦前夕,他头一回瞧见巩桐一改往日的素面朝天,盛装出席的画面。
江奕白受母亲兰馨的熏陶,自幼庄重肃穆的交响乐欣赏得多,不习惯听聒噪的流行曲。
他当时压根不清楚巩桐唱的歌名,只被她用含了三两分低哑空灵的嗓音感染,尤其对当中一句“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的印象颇深。
灯光扑朔,人影重叠,远隔近十年的时光,十七岁,一袭纯白礼裙的巩桐和当下是两种大不相同的风格,却像有同一根羽毛轻盈点下,席卷了相似的感觉。
江奕白仿佛还记起了那晚烧烤摊上,喉咙猝然生起的干涸难忍。
他招来服务生,给白兰地加了好几块冰,仰头将微凉的辛辣烈酒一饮而尽。
江奕白放下酒杯站起身,简单整理西服外套,同附近那几个看直了眼的男人说:“我约的人到了。”
言罢,他长腿快迈,直线朝入口走去。
巩桐踩一双七八厘米的细高跟,慢步挪到入口,浑身上下不自然,这条吸睛的红裙是王洁提前给她挑选好的,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她亭亭而立,看似淡然自若,实则小动作不断,好想拉拉吊带,扯扯裙摆。
入口近处站有一个穿着风骚花衬衫的男人,他看清她的第一秒,眼瞳就亮了,赶在所有人之前,大跨步走向她。
花衬衫和王洁打过招呼,讨巧卖乖地夸了两句“阿姨真漂亮”,转向巩桐问:“这位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王洁不远千里,专程从蓉市飞过来,带巩桐参加这个舞会,就是为了打破她比鸡蛋还小的社交圈,广泛结交朋友,以便将来优中选优。
见此,王洁立马退去一边,欣喜地笑说:“乖乖,你多多跟着同龄人玩,我去找找几个老朋友。”
过去那些年,她跟随林传雄出席过天南海北的社交场合,在北城相识几位豪门阔太,这种顶尖级别的舞会就是她们力荐的。
王洁迅速离开,好似多在这里杵上半秒,都会耽误女儿的人生大事。
陡然变成一个人的巩桐有些手足无措,但她对于异性的搭讪不是没有一点经验,大学时,她也拒绝过几个。
“抱歉,我不会跳舞。”巩桐客气地说,提起裙摆就要错身而过。
“不会正好啊。”花衬衫跨出去一步,轻松拦住她的去路,痞里痞气地说,“我教你,包教包会。”
“我也不会,你教教我?”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冷冽幽沉的声线,如同糅杂了一场肃杀的风雪。
巩桐蜷去身前的指尖像是落来了一片霜白,僵得略微一颤。
她和花衬衫一并侧目望去,江奕白脚步又急又重,已然走来了近处。
他面色静若止水,再被纯黑的沉稳西服一衬托,无端把本就走势凌厉的五官勾勒得愈发深邃,有距离感,生人勿近一般。
巩桐进场没两分钟,还没来得及用目光去找他。
原来他真的来了。
花衬衫显然知晓他,啧啧两声:“江总,你想学跳舞,用得着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