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听起来像在真心实意地疑问,把那炼气修士噎得够呛。易渡桥不乐意同她多费口舌,于是从许风手里自行拿过通行令牌,熟门熟路地往见道堂去了。
见道堂里屋舍众多,又是外门,自然被选为了接待之处。
见到的弟子里不乏有熟面孔,易渡桥此时的叩心印并未遮盖,于一众脸被灵石养得甚好的修士中格外显眼。
但此时没人敢找她的麻烦——外门弟子十有八九在金丹以下,他们也怕被鬼尊像踩蚂蚁似的踩死了。
易渡桥向投来的目光微微颔首,走过之处鬼气森森,万重山的残影黑灰一片,瞧起来格外诡异瘆人。
问天阁为她安排的住处在一片竹林里,僻静得很,颇合易渡桥心意。
她顿住脚步,微微蹙眉。
就在那颇合她心意的屋门前,站了个灿若芙蓉的红衣女子。
听到脚步声,红衣女子掩唇轻笑:“易庄主让我好等。”
“庄子里穷用不起仙器,让宗主见笑了。”
易渡桥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知宗主寻我何事。”
她说的是实话,莫寻欢却不信。能凭空建起来那么大个庄子,没个几十万两天元的家底怎么可能?
莫寻欢莲步轻移,娇笑道:“易庄主这就是开玩笑了。不过我喜欢你的性子,不同人说暗话,那我也直说。修界大宴每五十年一回,向来都对我们邪修鄙弃万分,为何此次偏偏请了你我来,易庄主不觉得奇怪吗?”
“合欢宗已在修界屹立不倒百年之久,能让莫宗主亲自来见是辜月的荣幸。”
易渡桥平声道,“宗主这是有猜测了?”
她推开门,示意莫寻欢进来。
莫寻欢不同她多礼让,一双染了蔻丹的赤足踩在地上,倒像两朵白莲上缀了数点艳红的蕊。她行走时足下无声,自来熟地往软榻上一坐:“自然是有。”
这就是不乐意先说的意思了,想来不说暗话也是客套。
易渡桥坐在她身侧半尺远,未曾想莫寻欢却亲亲密密地靠了过来,身上不知道熏了什么,香得易渡桥鼻尖发痒。
“既然如此,你我不如同时在沉墨印上写下答案。”
易渡桥极少和人如此亲近,就算是姑娘家也觉得浑身不对劲,努力绷着语气说道,“届时一看便知。”
莫寻欢的五官仿佛天生就挂着笑意,涂了胭脂的唇瓣一张一合,吐气如兰:“好呀。”
两人的灵力在半掌大的两片薄纸上交错叠卷,同时提笔又同时放下,翻过来后是同样的“愁杀人”三字。
莫寻欢一高兴了就爱往人身上贴,她穿得又少,一动就露出来光洁修长的小腿:“易庄主果真与我想的一样!”
易渡桥把她从身上扒下来:“……别这么近。”
“这地方只有你我两个邪修头头,亲近些怎么了?”
莫寻欢松手后哼了声,“我看你像是话本里那等不通人事的书生,明明只是抱了一抱,非说我轻薄你,没意思没意思。”
易渡桥叹道:“你若是与我一个友人早些认识,想必能相处得颇为和睦。”
莫寻欢:“是谁?”
易渡桥淡笑不语。
“闷葫芦。”
人见人爱的合欢宗主晃了晃双腿,评价道,“没见过你这样的邪修。”
易渡桥权当夸奖听,听到最后,她出声反驳道:“我不是邪修。”
莫寻欢的一句“忘本啊易庄主”刚要出来,便见她继续道,“我修鬼道不假,但若是就此便给我打上邪修的名头,易辜月不服。莫宗主,你莫非甘愿做一辈子邪修?”
莫寻欢“哈”了声:“我们修合欢道的这辈子都做不了正统,哪能妄想和那些高坐明台的仙人们沾边?”
易渡桥:“正邪是他们定的,你不必在意。”
修道上百年,莫寻欢的道心忽然一动,像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后辈撞出了足以震颤天地的响。
她喃喃道:“不必在意吗?”
莫寻欢想到了什么似的眨眨眼,“所以你想篡了灵山的位?我倒是很乐意助你一臂之力。”
“非也。”
易渡桥用灵力热了块甜糕,“如若天地间没有正邪之分,方得公平。”
她不介意同敌我未明的莫寻欢交浅言深,易渡桥的抱负从来不必费心遮掩,她是胆敢螳臂当车的李轻舟之徒,这辈子都会活得像师父一样堂堂正正。
莫寻欢垂眼打量那块甜糕,算不上太时新的口味,她咬了一口,久违的甜香充斥舌尖。
她没说同意与否,囫囵个地把甜糕咽了,一撑软榻落在地上,红纱摇曳,美不胜收。
易渡桥兀地道:“等等。”
莫寻欢停在门口。她的脊背微微绷紧,灵力蓄在指尖蓄势待发,腰间的长鞭上镶嵌的天元石泛出星子般的光彩。
那只比常人凉上许多的手近了,莫寻欢能感受到它越过了自己的肩,向下直取心口。
易渡桥把她胸前松散的红纱拉好了。
她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手上的灵力登时散了,讷讷道:“你若是要我知晓廉耻,便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