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姚环音是真的看清他眼中的戏谑了。
他背对着信众,用口型告诉她:“好美。”
姚环音漂亮皮囊见得多了,只是离得这么近,难免心中生出慌乱。
这绝对是挑衅,姚环音想,这个少年一定是神经病。
中年人又拖着音调说了几句话,而后众人翘首以盼,望向神像后面。
只是许久都未有动静。
中年男人只好加大音量重复一遍,声音中已然带了怒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一个瘦弱的女人佝偻着背走过来,她不敢抬头看男人,还未到跟前,就双膝一软跪在男人面前。
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
声音不大,但前面的信徒都听见了。
很快,女人带来的消息就搅动了庙中的静。
与此同时,姚环音来时的方向也传来骚动。
一声声巨响发出。
咚——
咚——
咚——
三下撞击后,木门终于拦不住门外的人。
撞开门的官兵鱼贯而入,迅速包围了这里的所有人。
他们的长刀并未出鞘,就已经震慑了所有人。
而拨开他们,一身素衣的柳聘风持剑而入,剑身折射月华透出寒光。
他甚至还穿着那件被撕出裂痕的衣服,往日一丝不苟的乌发此刻也散落了几缕下来,随着他畅快的步伐飘在肩头身后。
最是温和端正的正人君子,此时全然无了仙人的飘逸洒脱。
他眉间的观音痣,比香火上那一点如星子般的焰还要红。
--------------------
小柳、南宫霖和异族祭司大家喜欢哪个呢?
第14章 名分
力量悬殊,在场无人敢阻拦。
台上少年看到来人,明明傍晚已经见过柳聘风,此刻仍旧揣着明白装糊涂:“何人擅闯祭神仪式?好大的胆子。”
柳聘风的剑尖微动,他脚下步伐不停,胜券在握:“在下梁州新任司法参军柳聘风,有人当街强掳民女,本官依照我超滤法,执令逮捕贼人。”
他脚下踩过荆棘,脚踩过七级台阶,步步稳重、步步威胁。
“你可知罪?”
柳聘风执剑与他对峙,一侧剑锋架在少年祭司细长颈间,映着少年耳上红玉耳珰,犹带血光。
一旁沉默不作声的中年男人,见彼此剑拔弩张的模样,不得不出声制止这场闹剧。
“柳大人,这一定都是误会。这神子选祭祀新娘的事,二十年才有一回,在长街上候选的少女都是我们梁州本地默认自愿的。”
“况且。”这中年男人话锋一转,“我们楼家在本地也还算有些威望,今日这祭神仪式被大人搞砸了,我并不打算追究,大人不如消消气,随我到楼府喝一杯茶,我再好好给大人讲讲我们梁州本地的规矩。”
越说越有底气,原来是锦城楼家的家主。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但楼家也不可能再明面上对新任司法参军下手。柳聘风不怕他耍花招,他带人进水神庙前就已经有人阻止他了,说不如卖楼家一个脸面,左右仪式还要再举行几日,明日亲自去接姚小姐也不迟。
劝他的人也是自小生在梁州的汉人,他原话有一句:“反正这么多年来,规矩就是这样。”
忆及此处,柳聘风怒极反笑:“规矩?梁州的规矩是由我大胤律法管,还是说楼家在梁州能只手遮天,连天子颜面都可以毫不顾忌?”
楼家家主还想争论,见他油盐不进,道:“向来如此,柳大人犯了水神的忌讳,当心为梁州招来天灾!”
一直窃窃私语、冷眼旁观的信众,听到“天灾”二字突然激动起来。
“外乡来的就是没规矩。”
“以为自己是朝廷派来的,就能强词夺理吗?”
“沨仙人的威严不容侵犯,把他们从这里赶出去。”
众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甚至有人想要靠近柳聘风。
但柳聘风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不需要把剑指向愤怒无知的人们,只需一个眼神示意,他带来的人就拔出长刀,拦在他前面。
“若真有这么一个不顾众生安危的神灵,那我柳聘风愿以命相搏,斩神平息天灾。”
“在此之前,本官只能先逮捕你们口中的神子了。”
说完,收剑拉过姚环音就要走。
随行的官兵上前两个,压着少年祭司就要走。
姚环音看到他脚下的血迹已经干涸成棕红色。像是月季枯萎后落在泥地里的花瓣,一种带着衰败的艳丽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当然也无人关心。
楼家家主厉声喝道:“站住!扰乱祭神夜、带走新娘的事我不追究,还请柳大人把我们准备的祭品还回来。”
他这话一出,下方的几个妇人怔愣一下,然后不顾阻拦往神像后的殿中奔去。
柳聘风神色淡漠,说:“在下并不知晓祭品在哪。我柳聘风虽不是圣人在世,可也断不会趁火打劫、明抢暗偷,楼家主尽可以换一个别的什么借口诬陷我。”
无人能阻拦他带走姚环音。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离开水神庙。
柳聘风抱她上马,这次倒是不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了。
他们一路疾驰,姚环音不得不把脸埋在他胸前,防止清明时节还带着寒气的风涌入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