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及时止损。
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更让他钻心得疼。
沈檀摸了摸他的脸颊,神情认真:“我想过关于我们最好的结果。”
“是什么?”陆鹤然怔怔地问。
“谈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沈檀笑了下,“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结束。”
现在是合适的时候吗?
他不知道。
他甚至觉得他们还没有开始过。
陆鹤然压抑了很多情绪,到现在仍然找不到出口。
声音平静到异常,他问:“说到底,还是我爸妈的问题。是不是?”
“要我说实话吗?”沈檀点头,“和他们相处让我很不舒服。这一点难以改变。”
沈檀看着他,“并且我知道,我不是会让自己委屈妥协的人。他们应该也不是。”
他们确实不是。陆鹤然想。
沈檀笑了笑,“陆鹤然,到了最老套的环节了,我和你爸妈同时掉到水里。但我一点不想问结果。因为我不至于自大到跟生你养你的父母来比。”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檀想,如果陆鹤然没有那么喜欢她就好了。
她可以分开得更心安理得,更心无愧疚,不用找这么多理智的借口来说服他。
明明她也难受得要命。
拾起自己的衣服,走到门口。
屋子里低沉的氛围让她觉得浑身没有力气。
手搭在门把上,手心是金属冰凉的触感,沈檀还是回了下头,“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在京城好好搞你的学术,没必要跑浦城来这么辛苦。我一直在当你的碍脚石。对不起,我这个人很自私……”
“我有把握说服他们的。”陆鹤然从后拥住她,死死拉住她的手。“你别那么快拒绝,相信我一次。”
沈檀只相信固执的人不会那么轻易被改变。
她想说点什么,劝他别那么幼稚,却听到咔哒一声,门锁响了。
扭头,沈檀看到防盗门在自己面前被打开,不是外卖,因为外卖不会自己开门。陆鹤然的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冷冰冰地站在门外。
她应该不需要再跟不理智的弟弟讲道理了。
从他父母高傲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们不仅可以一剑刺穿他,也一样可以刺痛到她。
“沈小姐,据我所知,你的父亲是至今还在失信名单上的老赖,你的母亲陪人跳舞谋生,而你自己,没有正经像样的文凭——“
他们的话句句属实,沈檀找不到任何辩驳的点。
她设想过这种场景,甚至在心里模拟过数遍,于是她的沮丧只持续了一秒,而后一根根坚定地掰开男生的手指,温柔轻声,“你看,我说的对吧。”
陆鹤然,该及时止损了。
第65章
沈檀经常想, 是不是前十八年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厄运才会一下降临。
得知爸爸生意出问题的时候,她暑期回家, 很宽心地安慰他说:“爸爸没事啦, 有钱有有钱的过法,没钱有没钱的过法。我们艰苦朴素一点, 问题不大!”
爸爸没说话, 勉强笑笑,“你看你哪像能艰苦朴素的样子。”
脚上是华伦天奴新季凉鞋, 踝带上的铆钉亮光闪闪,一万不到点,是她刚送给自己的期末礼物。身上这条miumiu的吊带连衣裙, 最普通的棉质布料, 因为品牌溢价她记得是两万三左右。用舍友的原话就是, 吊牌一摘,某宝上两百三都得前后考虑几天。说那些话时舍友的表情不无钦羡。
沈檀承认,自己确实小小精通投胎技术。从衣食住行到爱好发展,家里从小就没短了她什么。
过惯了殷实的日子, “艰苦朴素”更像她嘴里体验派的新词。
她主动要求开学后零花钱减半, 原本暑假要去购入的shopping list同样删删减减, 最终意兴阑珊什么都没再买。
这一年培养了她思量再三再花钱的习惯, 感觉并不坏。
直到大二的某天突发奇想从学校回家, 她在家里看到许多张陌生的脸。那些陌生人围坐在沙发上,各个凶神恶煞。为首的那个边抽烟, 边往她爸爸脸上吞吐, 一条手臂搭着盘坐的膝盖,另一条搭在爸爸肩膀上, 仿佛谈心。
“老沈啊……”
沈檀站在客厅入口处,被满屋子烟味呛得鼻子都痛,下意识脱口而出:“爸,你忘了。我妈不让在家抽烟。”
那群人望过来,为首的男人突然笑起来,笑得让人很不舒服。
“老沈,这是你女儿啊?比照片上漂亮多了。”压在爸爸身上那条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盘踞,男人状似友好地问,“姑娘,在哪上学呢?”
沈檀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有的这些粗狂的朋友,模棱两可道:“京城。”
那人笑笑,又拍爸爸的肩:“真是好地方,女儿有出息。”
很快,妈妈从楼下下来,脚步匆忙,甚至在最后两个台阶的地方因为着急而跌了一跤。沈檀很少看到她失了分寸的样子,再仔细打量,姚女士发髻蓬乱,眼下也有一窝深深的黑眼圈。
再怎么没经历社会,她也知道现在家里恐怕有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