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而浮沉戟一边与木摇光激斗,一边冲施弦衣大喊道。
施弦衣点头,正要离开,却见眼前忽现如山白骨,森冷寂然,仿佛黄泉水出,地狱门开。
“白骨剑!”
白骨剑剑势森冷厚重,又锋利无比,似乎要劈开这黑暗幽冥、滚滚阴河。
施弦衣持剑一挡,而同时,又有一把刀与施弦衣相携而来,盈虚不定,浮云飘渺。
“紫阙落日浮云生。”
——六刀之二,浮生落日。
浮生刀挡下白骨剑攻势,而施弦衣若落花细雨,飘然而去,转瞬消失不见。
“来吧,白骨剑!让我看看究竟是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刀厉害!”
白丘生默然不语,只是举剑一挥,若群山欲倾,厚土分崩。
乱蝉棍棍扫草木,浮沉戟戟刺星辰,三人激战不止,乱蝉棍才刚刚使棍乱打一通,便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一凉,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上传来刺痛,睁眼一看,便见手臂上被划下一道剑痕,创口截面细微,却深入肌理,血珠争相沁出。
他不禁感叹道:“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江湖胜江湖。”
“想当年,我去荣枯武馆踢馆,还曾见过你,小小一个女娃……却未曾料到,今日还有与你酣战的一天。”
而木摇光却只是提剑轻扫,挽了一个剑花,破开浮沉戟的攻击,对乱蝉棍轻声笑道:“乱蝉棍前辈,你一向不问世事、淡看红尘,又何必来蹚这浑水?”
然而乱蝉棍只看了浮沉戟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人既身在红尘,又岂能淡看红尘?”
“不说了,来战吧!”
浮沉戟见木摇光一边挡住自己的攻击,一边还有闲暇和乱蝉棍说话,便知这草木剑并未把自己当成对手,只觉脸上一片火辣,心中又羞又愤。
他最恨在别人面前展露窘迫弱势——尤其那个别人,还是乱蝉棍!
“草木剑,用尽你的全力,来与我一战!”
“全力吗?”见浮沉戟眼中燃烧怒火,脸上羞愤莫名,木摇光却又对他一笑,粲然炫目,刹那间百花褪色、星辰无光。
不知怎的,浮沉戟一愣,原本攻向她的袭击也停了一瞬。
却见木摇光若背生双翅,展翅一飞,而剑势倏忽已至:
“——那便请看这一剑吧!”
浮沉戟呆立原地,一时之间,他仿佛看到了树木枯荣,日月变换,星辰失色……心神被镇,一时竟无法动弹。
乱蝉棍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提棍而上:“住手!”
只闻草木清香四溢,万种碧色蔓延原野,天地之间生机勃勃,而那苍穹宙宇,浩荡无垠,群星闪烁,粒粒生明……猛然恒星迸裂,刹那光辉,接而归于静谧,一片死寂——直至星辰再起……然而随着这新生的星辰蔓延而来的,则是无尽凛冽的杀气。
与白骨剑交战的浮生刀被身侧这杀气所摄,惊异望去,然而下一秒,他便顾不得那边的战场了。
因为他面前的白骨剑,也同样对他使出了一剑。
却见厚土重重破裂,大地分崩离析,地狱门开,孤魂哀鸣,无数白骨狰狞爬出,幽深的眼眶中落下浑浊泪水,骷髅堆积成山,苍生匍匐哭嚎……王朝崩塌,万鬼啼泣,纷争四起,兴亡皆苦……忽然高楼又起,盛世重来,满目疮痍的大地终于得到了休息——直到轮回再启……伴着这周而复始的轮回到来的,是苍生凄厉不甘的质问——
我有何罪!
浮生刀心神动摇,仿佛耳边都是这声振聋发聩的质问,仿佛无数冤魂正在他耳中嘶鸣——
我有何罪!
“苍生……何罪?”
他神魂被慑,忽而落下血泪,轰然倒下。
而浮沉戟看向自己眼前这极致灿烂的一剑,只觉万事万物空空一片,过去的七情六欲皆是虚妄,他目能所及,只有这漫天星辰,苍茫宇宙……天地白驹,人如蝼蚁……而蝼蚁,弹指可灭。
乱蝉棍原本为救浮沉戟而来,神魂却同样被此剑所摄,忽然疑惑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但下一瞬,连这丝细微的情绪,也化作了涟漪,随即消失无踪。
心中空空,脑中空空。
草木无情,星辰无心。
……
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遁去的施弦衣回头一望,神情凝重:
“草木白骨。”
然而他却没有再继续遁走,因为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不平人。
第69章
水泥钢筋铸造成的高架桥上, 一个个人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有锦衣卫,也有天衡的人。
杨芒收回吴钩,看向港口的方向, 他仿佛看到了草木生枝,白骨积山, 星辰坠地, 苍生问罪。
草木白骨, 一生一死,一死一生。
然而杨芒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明明与越剑并列的, 本该是吴钩才对……
“咻——”
有破空声传来, 杨芒却依旧专心地看向木摇光所在的方向,心无旁骛,一动未动, 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即将靠近的危险……直到这暗器即将冲向他的心肺, 他才右手一挥, 将这冷箭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