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就这么定下,夏冉在网上下单了纯白挂布、画笔和颜料,回到书店,趁没什么顾客时,跟林束两个人趴在吧台边上商讨手绘图案。
夏冉想要原创的动漫形象,类似宫崎骏的画风,林束想要纯风景画。
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时,插进来一道声音,给建议般的语气,“我觉得动漫风挺好,你们要是画不出来,我可以代劳,绝对比市场价低很多。”
声音听着耳熟,夏冉先林束一步抬起头,花了两秒反应过来对面这人前不久刚来书店推销过自己画作,画里的女主人公还恰好是她。
隔了几天没见,这人头发依旧很长,穿着打扮艺术感很重。
林束也认出他了,在一旁漫不经心地一笑,解锁手机屏幕,懒懒散散地倚在吧台上,不愿参加到他们的对话中。
夏冉斟酌好措辞拒绝了。
宋延清不依不饶地降低收费标准,“只要你能再让我画你几幅画,以后不管你有什么需要,我都不收钱。”
见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宋延清一狠心,咬牙说:“这样我倒贴给你钱。”
一前一后的态度转变大到让人匪夷所思,夏冉止不住好奇心,“之前不是还逼着我们买你画,现在怎么成倒贴了?”
宋延清用沾沾自喜的口吻说:“昨天下午,有人买走了你那副素描画,还卖了不少钱。”
他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画能被卖出高价,是因为对方有足够的鉴赏能力,能从简单的线条看出作画者的潜力和水平。
“卖了多少?”
“一千。”
夏冉觉得荒谬,她一个门外汉也能看出那幅素描不值这个价格,桐楼这看人下菜的利己地方,会有这种冤大头这么没眼光地拿高价拍下?
夏冉对当别人的模特没多少兴趣,饶是宋延清开出多少价码,一开始她都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摇头拒绝,最后实在被磨得没了耐心,态度倏地冷淡下来。
宋延清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耐,但还是厚着脸皮没走。
以前的宋延清不是这种死缠烂打的人,他自命不凡,说不出求人的话,总觉自己高人一等,不文一名的作品也是。
导致画作开出的价格远远高于别人,没有人来买,只能长久积压在画室。再丰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的消磨,更何况他离开出走、决定将自己的后半辈子奉献给艺术时,身上除了一套全新的画袋和两万存款,什么也没带走。
不到一年,一贫如洗。
他降低标准,改去公园摆摊,有次遇到一位难缠的客人,骂他的画不值钱,还开出这么高的价,摆明了想坑人。
推搡间,宋延清前额磕到石阶上,霎时头破血流,他挣扎着起身,用浸着血的一双手紧紧揪着这人衣领,咬牙切齿道:“你说谁的画不值钱?”
这人没见过像他这么疯的,吊着一口气都要逼自己改口,疯子比混混更惹不起,算是怕了,敷衍地开口,“你的画值钱,最值钱了。”
宋延清这才松开手,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不得志的潦倒生活,容易让人在接连不断的碰壁中低下头颅,连傲骨都被磨平了棱角。
半年后,宋延清的性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变得市侩,变得卑微。
现在一点委婉的肯定,都能让他飘飘然。
只要能卖出画,多少钱他都愿意赚。
没办法,现实残酷,只有满足基本温饱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实现自己扬名立万的梦想。
宋延清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身子矮下去一截,领口微敞,从夏冉的角度,能看见他锁骨露出的一小截纹身,有点像花的形状。
她这才给出一些感兴趣的反应,隔空指了指他的纹身,“你这是什么图案?”
“山茶花。”宋延清毫不避讳地扯了扯领子,他的皮肤很白,偏变态的瘦弱,胸前骨感极重。
山茶完整地露了出来,暗红色,花瓣凋谢了一半,有种凌乱破碎的残缺美。
夏冉认真看了几秒,将视线挪回到他脸上,突然发现他长得不差,双眼皮,眼尾压出两道明显的折痕,估计是营养不良,五官被衬得更加立体,唇很薄,唇色淡,在日色里病态感更重了。
“你是去哪家纹身店纹的?”夏冉问。
宋延清说实话,“就在路口那家'skin',不过图案是我自己设计的。”
夏冉没给他空档毛遂自荐,直截了当地问:“你能不能帮我也设计一个,会付你钱。”
宋延清眼睛一亮,“给你钱就不用了,让我画幅画就行。”
思忖片刻,夏冉做出妥协,“行,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得工作,没法老老实实地坐在画板前让你画。”
这是小问题,宋延清没当回事,“那等你闲下来再说。”
夏冉说了声好。
宋延清问:“纹身你想设计哪种类型的图案?”
夏冉:“德国鸢尾。”
宋延清拿出手机上网检索图片,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好半会说:“我回去想想,三天内画好初稿给你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