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清从口袋里拿出便签纸,撕下一张,接过夏冉递来的笔,在上面留下龙飞凤舞的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微信同号。”
夏冉接过,等人走后,她问林束:“他的画你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林束回忆了下,“有点像半路出家的,能看出下过苦功夫,但最后也只能到这了。”
夏冉听明白了,林束是在说宋延清努力有余,天赋不足。
两个人商讨了一下午,最后决定用夏冉提议的动漫风,林束叹了声气,“不仅压榨我的劳动力,连我的建议都不采纳。”
夏冉又气又笑,“什么叫压榨你?我又不是不付你酬劳。”
林束不缺这钱,“过两天陪至幸去个地方就行,我看了下,我那天临时多出安排,去不了。”
“去哪?”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免费心理咨询。”
“这不是需要提前报名?”
林束露出欠扁的表情:“早就替你报好了。”
“……”
夏冉用眼神谴责他,“我的心理状况挺好。”
林束又轻飘飘地笑了声,“这你骗骗我就算了,能骗得过靳法医吗?不说现在,你们曾经好歹是最亲密的关系,你拼命想掩藏的东西他不可能发现不了,只是时间问题。”
沉默了会,夏冉说:“以前岁安带我去看过心理医生。”
“岁安?”林束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我最好的朋友。”
大学时期,沈岁安是室友中第一个察觉到夏冉不对劲的,她拉着夏冉去看过几次心理医生,最后全都无疾而终,不是医生水平不够,而是夏冉太不配合,用医生的话说:她拒绝一切救赎,自虐般将自己锁进囚牢,开心的时候,顺手拿起一件刑具,惩罚性地往身上一扎,非要逼迫自己重新陷入痛苦无望的境地。
这些话沈岁安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夏冉,夏冉面无表情地哦了声,转瞬岔开话题,聊起别的八卦。那次之后,饶是沈岁安说破了嘴皮子,夏冉也不肯再去心理咨询。
这回她也是这样的态度,唯一的变数是何至幸,小姑娘期末考发挥失常,从年纪第十退到百名外,来书店时眼睛都是肿的。
这时林束又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这种时候就需要心理辅导了,可惜了,那天我真有事,去不了。”
夏冉深吸一口气,“时间,地点。”
林束笑眯眯地在便签纸上写了串地址,是一个教堂。
“咨询一共分成三次,连着三天,最早那天在七月五号。”
好巧不巧,5号那天夏冉临时有事,踩着点去的,那会林束正坐在教堂最后一排的长椅上。
“你不是有事?”
他睁眼说瞎话,“临时又取消了。”
“……”夏冉看了一圈,“至幸呢?”
林束神情故作诧异,“她没跟你说吗?”
几乎在同时,夏冉收到何至幸发来的消息:【夏冉姐,对不起,我骗了你,那天也没哭,是林束哥让我在来之前先用眼药水滴眼睛,说这样你才会去参加心理辅导。】
这段话还没看完,夏冉就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林束坑了一把,生生气笑了。
“你以前就是这么骗姑娘的?”
林束无辜地耸了耸肩,“别把我说的跟渣男一样,我这人可从来不骗人感情。”
公益性质的咨询,报名的人不少,被分成三组,夏冉没见到传说中的心理学权威医师苏岚,先被她的助手带到其中一个房间,同行的还有林束和另外八人。
队伍应该是随机分配的,有男有女,年龄不等,奇迹般的,宋延清也在,看到夏冉他们时,他也愣了下,随即故作轻松地朝他们一笑。
十个人围成一个圆,苏岚的助手站在最中间,“这次咨询以小组为单位,在苏医生进行咨询前,大家先做下自我介绍,尽可能说得详细些,最好带上过往经历和情感诉求,我会在一旁做记录,方便一会的一对一辅导。”
她随机找了个人,比出一个请的手势,“那就先从这位先生开始吧。”
最先开口这人,三十多岁,刚遭遇了职场霸凌,整个人的气场萎靡不振。
眼见快轮到自己,夏冉起身准备离开,林束抬眼问:“你在害怕什么?”
她动作慢了几拍,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坐久了,站起来松松腿。”
坐在夏冉右侧的是个女生,看上去比她小几岁,也是单亲家庭,和夏冉不同的是,她的痛苦全都来自母亲单方面的期待和掌控欲。
“她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掌控我的一切,可我明明一点都不好。我想要逃离这个家,可每当我产生这种念头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的辛苦,我爸很早就跟别的女人跑了,就是她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的。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早就没办法爱她了,可又没法痛痛快快地去恨她,就连对她的恨都是参杂着愧疚的,现在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环境渲染,陆续有啜泣声响起,沉沉堵在心口,在这种氛围下,夏冉发觉自己说不出谎话,但开口又需要勇气,轮到她时,她几乎是说一句停一句,“高中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别人看来绝对不能喜欢上的人,高考结束后我和他在一起了,没多久我们的关系被人发现,周围到处都是骂我们的声音,骂得还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