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停止流动,许久才听见一声:“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提可就没意思了啊。都是老同学,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和和气气地结束今天不好吗?”
靳司让转回去,轻笑一声:“先提的不是你们?我不在的时候,聊得多开心,怎么我一来,个个都成了哑巴。既然憋不住想要看别人笑话的心,那就在这一口气把话说完,好听的难听的我都会受着,实在听不下去的——”
他踢了踢脚边的碎酒瓶,“她刚才没做完的事,我替她续上。”
全场噤若寒蝉。
靳司让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错过了现在畅所欲言的机会,就得劳烦你们以后把嘴管牢。另外,你们刚才应该也都听到了,我现在当了法医,这双手解剖过的尸体多到不计其数,要是你们没能管住嘴,我有一百种切开你们喉咙的方式。”
转过身的前一秒,他收敛了凛冽的眼神,松散地落在夏冉脸上,“我们走。”
夏冉迟缓地挤出一声:“好。”
她脚底轻飘飘的,被他拉到另一个空包厢,空调没开,燥热有增无减。
两个人天南地北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夏冉心里疯狂打鼓,就在她按捺不住前,靳司让先开口:“在这待到我回来。”
夏冉愣了下,就这样错过了接话的最佳时机,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她不确定自己等了多长时间,只知道在心情还没彻底平静下来前,包厢门被人推开,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响扑入耳膜。
靳司让快步走到她面前,单膝着地,脱下她的板鞋,在她破了皮的地方简单消毒后,用创可贴贴上。
动作干脆利落,夏冉还没回过神,他就结束了一系列操作,松开手,“别穿进去,就这样趿着。”
夏冉低着头说:“鞋子会变形。”
“我给你买新的。”
潜意识里的声音差点让她脱口而出,说出那声略带俏皮的“好啊”,万幸她忍住了。
夏冉暗暗吸了口气,脚跟牢牢贴在沙发上,“哥。”
她叫他。
他没应。
她轻声说:“我先回去了。”
顾不上疼,她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在走到门口前,还是被他拽住,往回扯,后背撞上墙壁,他的手垫了下,痛感削弱大半。
“是许白微叫你来的?”靳司让低声问。
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夏冉不敢说实话:“是。”
“她怎么跟你说的?”
“就让我过去。”
“其他呢?”
“没说。”
安静一瞬,靳司让不留情面地戳穿她的谎言,“你撒谎的时候,眼睛总会往左边瞟。”
空气里响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左边是藏着你能成功哄骗我的答案?”
夏冉咬住唇,用了狠劲,干燥的唇破了块皮,血渗出来,又被她抿去,“林束跟我说,你和别人打架了。”
沉默许久,靳司让面无表情地说:“就算他没骗你,现在的你,也没有立场出面干涉。”
他口不对心,说着一针见血的伤人话,心里的愉悦却多到快要装不下,满脑子都是:
她还是会替他出头,她还是在乎他的。
这种时候言多必失,夏冉绷直了唇,抗拒的姿态一目了然。
包厢昏暗,借着外面的透进来的光,勉强能看清对方的半边轮廓。
夏冉被闫平掐过的位置红印未消,只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靳司让的目光避无可避,笔直地落到对面,她的一切就那样赤|裸地袒露在他眼里,包括她的无措和慌乱,眼底跳跃的水光,通通无处遁行。
他单手箍住她,抬起左手,宽大的掌心在她颈间缓慢描摹,轻轻松松地掌控住她的生杀大权。
“脖子怎么了?”
呼出的气息灼热,喷在夏冉脸上,一寸寸地渗进毛孔,她不着痕迹地一颤,微抬的视线窥见他波澜不惊神色下疯狂涌动的暗潮,嗓子突然干到发涩发扬,勉强挤出:“没什么,你不用管。”
冷淡的态度显而易见。
靳司让大脑突然停止了思考。
刚才因她不顾后果和代价强行替自己出头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敷衍了事后的恼怒和不甘。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比谁都清楚怎样才能勾起最大程度地勾起一个人的不甘心。
这世界上最能冲垮一个人理智的就是不甘心,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上升得缓慢,下坠却在一瞬间,笔直的,虽有预兆但还是让人防不胜防。
就像现在的“你不用管”,让他突然意识到,重逢前后占据主导权的人其实一直没有变过。
这段扭曲的恋情是从她一句话开始的,结束也由她说了算,她压根就不在乎他的意见和想法。
她到底将他当成了什么?
没有自我意识、受她支配的傻狗?她给他一块肉,他就得感恩戴德地给自己拴上一条狗链子?
靳司让扯了扯唇角,夏冉刚剥离出这笑容里的讽刺成分,半边下巴被人用力箍住,抬起,濡湿的触感霎时侵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