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都感受到一阵悲哀。梅斯难得地没有立马挖苦伊尔莎,而是问蕾娅:“你当初答应促成两村和好的时候,考虑过她和布鲁克会遇到的困境吗?”
“考虑过,”蕾娅答道,“而且她自己肯定也很清楚做成这件事的难度,但她还是选择先向我开了口。”
“那么在你拒绝帮助她的时候,也预料到了会发生这种事吗?”梅斯又问。
“当然,这一定会发生,这是他们不能逃避的责任。”蕾娅说道。
“我怕你这种事看多了之后,最后还是会忍不住帮她。”梅斯说道。
“你说得对,我最后一定会帮她,”蕾娅微微一笑,看着伊尔莎的背影消失在街口,“但肯定不是现在。”
第190章
博尔镇的夏季舞会在小镇礼堂里举行, 比往年晚了一些,这是为了错开第一个社交季而特意选择的时间。上一届夏季舞会的时间与第一个社交季相撞,女孩们都去城里参加了更大的公共舞会, 小镇礼堂里一整晚都冷冷清清的, 主办人弗洛伦夫人为此失落了许久。因此,今年她早早就看好了时间, 把礼堂布置得体面又温馨, 又挨家挨户地去发请帖,做足了准备。
从接到请帖开始, 男士们私下里便会提前练习一些夸赞人的技巧, 比如“小姐,你今天真美”“夫人, 你真是容光焕发”,或者“蒙神恩赐,你如璀璨的明珠熠熠生辉”。在向一位女士邀舞之前总要先在嘴上涂满蜜糖, 但比起称赞一位女士的智慧,他们似乎觉得直接称赞她的美貌来得更值当一些——因为他们认为女人们总是更在意自己的外表。
除了赞美之外,对于道歉话术的练习也同样值得重视, 在踩到舞伴的脚之后,必然要想出一些合理的解释来平复对方的疼痛与愤怒,此类话语包括但不限于“抱歉, 我不太熟悉这支曲子”“真对不起, 旁边那一对的脚步声打乱了我的思绪”,以及“我只顾着欣赏眼前迷人小姐的面庞,导致忙中出错”。总之, 无论是责怪舞曲、他人还对方,都不能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不能立刻承认自己练习不到位或是天生四肢笨拙,是个不称职的舞伴,否则他的求偶计划就有失败的风险——好像小姐们真的会在舞会上疯狂地爱上把自己的双脚踩出淤青的人一样。
即使如此,大部分男士还是觉得自己为了一场可能没有结果的舞会所做的准备太令人疲惫,如果不是为了不让自己在别人的欢笑声中显得孤零零的,他们宁愿在海上漂一整天而抓不到一条鱼,都不愿意打上领带练习舞步。
与此相反,女士们在舞会前所做的准备就要复杂得多了,但很少有人会专门拿出来抱怨,因为人们通常认为这样的准备是合乎常理且不值一提的。她们往往需要置办一套新的衣裙,因为穿着同一条裙子出现在两场不同的宴会上被认为是失礼和寒酸的;她们还需要为了新的衣裙搭配首饰;为了保证她们纤细的身材,在舞会开始的前几天只吃鸟食一样的饭菜。而即使如此,她们仍要穿上令人窒息的束胸以及会磨出血泡的舞鞋,甚至连在家练习舞蹈时也不例外。
她们并不主动邀请一个心仪的对象跳舞,她们需要等待对方先发起邀约。但为了得到更多的邀请,健谈的女士往往会先挑起话题。但在谈话中,她们可不能只会说“你今天真是英俊极了”这样肤浅的话语。即使人家爱听,也得思考其他的话题。她们要提到房子、土地、政令、家长里短,但又不能多说,因为那会适得其反,给自己塑造出一个不懂装懂的野心家形象。
频繁地进入舞池被视为受欢迎的象征,这样她之后的婚姻也大有保障。但小姐们并不是来者不拒,她们也会在舞会上遇见一些自己不喜欢的平庸之辈。而这些平庸之辈往往又会自信地对她们大献殷勤。可即使不喜欢,她也不能拒绝别人的邀舞,因为那又是一个无礼的象征。当她的父兄在旁,而且他们也觉得这人不堪托付时,他们也会替她拒绝,但他们有事耽搁时,她就像只被豺狼围困的白兔,显得孤立无援了,就像舞会不允许女人长嘴一样。
而在被笨手笨脚的舞伴踩到脚之后,她们也不能因为疼痛表露出任何不满。这时,她们又像极了每一个温柔的母亲,在孩子的耳边轻语:“没事的,再来一次”“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还有“一点儿也不痛,我们只是需要勤加练习”。
小小一场舞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描绘成女人们的战场,因为那与她们的婚姻大事息息相关。“不能失礼,不能令家族蒙羞”成了她们迈进宴会厅后不能忘记的要义。不过这个打破要义的决定权并不在她们,而把持这一决定权的人完全可以没有任何夸张成分就如此炫耀:“嘿,小姐,你刚刚是在我邀请你跳舞时停下来呼吸了吗?那真是无礼至极!”
这是蕾娅在普通舞会上总结出的有趣事实,而这一次,她渴望能在博尔镇的舞会上体会到一些不同。值得庆幸的是,博尔镇确实有着制造惊喜的实力。
来参加舞会的女士比男士要多得多,这让男士们大为欣喜,给了他们一种误入花丛而被花香熏的意乱情迷,不知该如何挑选的错觉。有人甚至幻想会有女士因为争抢一位男士的头舞权而大打出手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