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适半眯着眼睛梳好妆, 用过早膳后还不太清醒, 直到新绿端来一碗墨色的药汤, 才精神一振拧起眉头。
“新绿,你说实话,那一锭金子真的只是那晚的补偿吗?”
新绿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道:“自然是的。”
“那这药?”
“药是奴婢觉得, 太医肯定是对症下药的, 喝了对您才有好处。”
谢意适危险地扬起声调:“是吗?”
她认真起来,新绿立马虚了, 喃喃道出实情:“是有太子殿下的警醒, 但给您煎药不是他的吩咐, 只是奴婢觉得太子殿下教训的是, 奴婢与春归更该注意您的身体才是,您近来瘦了那么多,头疾发作得也更频繁了, 是得喝药才行。”
他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谢意适有些不满,她自觉身体健康,掉肉是因为之前睡不好,现在都能睡得着了, 也就不算什么事了,根本不需要喝药。
“姑娘, 这其实也是补药。”新绿看她脸色不好,赶紧劝道,“您小日子向来不准,时有疼痛,这方子还能帮您调理身体呢。您也不想每次来小日子,都小死一回吧?”
要不说是贴身婢女,一句话就把谢意适治住了。
她盯着药碗看了一会儿,仰头给自己灌了下去。
“姑娘,来,蜜饯!”新绿瞅着时机就要给谢意适投喂裹了厚厚一层糖霜的蜜饯。
后者咽下最后一口药汤后,隔开新绿的手,有些惊讶:“……倒是不难喝。”
她不爱吃太甜的东西,红枣蜜饯之流都不喜欢,可汤药太苦又只有蜜饯压得下去,所以每次喝完药吃了蜜饯,她还得再喝大量茶水冲淡蜜饯的味道……太过折腾,也就越发不爱喝汤药了,没想到这药居然不太难喝,不用蜜饯压也无妨。
新绿只要她肯喝药就行,乘胜追击道:“这药一天两服,奴婢今晚再给您熬。”
谢意适用清茶漱了漱口,没有反对。
新绿干成一桩难事,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等下次见到太子,要是还能有一锭金子就好了!
谢意适则继续在房里躲懒,期间梅姨娘来了一趟,说的是年夜饭的事儿,虽然昨夜已经提前吃过了,但毕竟今天才是正儿八经的除夕,就算男人们都在宫里,剩在府中的女人孩子也可以自己过年的,所以和其他两房夫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在老太太院里摆几桌,再热闹热闹。
谢意适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本来今晚她也要陪老太太过,无甚区别。
梅姨娘走后没多久,谢意安又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把一封信交出来时,语气相当无奈:“二姐姐,那个柳姑娘,又写信来了,邀我用过晚膳后出去看烟花,她怎么还锲而不舍上了?”
谢意适神情微动,想起昨日自己已经跟她挑明谢意安出不去,所以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
可昨天分手时,她不还说让自己最近先别出门了吗?
“怪事。”谢意适看完信后没有还给谢意安,只道,“不必理会,以后再收到信,拿来给我即可。”
谢意安在她脸上没有看出困扰,也就放心地丢开手离开了。
过年母亲和弟弟都不能回外祖家,只能她一手操持,很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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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皇宫。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席位一列列整齐排开,穿着各色官服的臣子们按照品阶从前到后落座,歌舞起,一派君臣和睦,其乐融融。
谢德明喝了两杯酒,人便开始昏昏欲睡,恍惚间听到阵阵恭维声。
“柳大人,征战三年打下旭国,功在千秋呐,老夫在此替天下百姓,敬您一杯!”
“加上我,柳大人鬓边白发为天下苍生而苦,实乃吾辈楷模啊!”
……
嗡嗡的,谢德明觉得自己脑瓜子都要炸了。
他晃悠悠站起来,虚虚朝皇帝所在的方向做了个揖,脚步一转朝殿外走去。
冰凉的夜风拂在面庞上,谢德明一脚深一脚浅偏离大路,走到不知哪处莲池边的石头上坐下。
“……无趣。”
吐出这两个字,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了见未来女婿二皇子一面而来参加了这次宫宴。
“……怎么回事,怎么他还病了出不来了,我这个老丈人,都……都来了呢!”
他说着,歪斜身子在地面抠出一块小石子,朝水面那么一扔。
啪啪,两个水漂。
“哈哈哈哈哈——”他满意地大笑起来,身子朝前探去,睁大眼睛想看清自己造成的水波纹,一不小心探过了头,重心前倾,眼看就要一个跟头栽进刺骨的池水中,“救——”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后头猛地将他扯了回来。
谢德明倒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抱着坚实的地面,缓了数息才睁开恢复些清明的双眸看向“救命恩人”。
“多谢啊,多谢——”
对上一张英挺清俊的面容,谢德明的瞳孔在对方冷淡无波的眼神中缩小,酒彻底醒了。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腰深深弯下去。